第二十七章 虛以委蛇(2 / 2)

“唔……”容修宜發出一聲悶哼。

“阿容!”淩潯風塵仆仆地趕回來,身上的雪還沒有來得及撣掉,他停下腳步,先把外袍脫下來,這才朝容修宜快步走過來。

“你不要亂動,背上的傷還沒有痊愈。”淩潯又連忙去關窗戶,讓客棧的人準備了幾個火盆。

屋子裡暖起來,容修宜這才感覺感受了一點,但是剛才那麼一下,他的後背又有些許開裂。

淩潯解開容修宜的衣帶,小心翼翼把藥塗在傷口處,血雖然及時止住了,衣服卻不能穿了。

新準備的衣服是紫黑色的,華麗又張揚,即便是病得奄奄一息,容修宜還是穿出了奢華豔麗之感。

“阿容,你真美。”淩潯輕輕抱住容修宜的腰,儘量不去觸碰後背的傷。

這個角度,可以看見淩潯藏在頭發裡的尖耳朵。

如果扒開頭發,可以看見耳朵上麵的魚鰭,由淺入深的藍色,尖端的部分是珊瑚紅。

淩潯是半妖,鬼母為了追求更強的後代,與鮫皇生下了他。

但作為試驗品的淩潯還是避免不了半妖的缺陷。

半妖的經脈比人類和妖類還要寬闊許多,修煉起來非常迅速,但他們的丹田卻十分脆弱。

結丹之際九死一生,哪怕沒有爆體而亡,結丹成功,那脆弱的丹田,也無法在經得住結嬰。

對於所有半妖而言,金丹是他們的儘頭。

而淩潯這樣的身份,不管是在妖界,還是在人界,他都非常尷尬。

小時候養在鬼母身邊,就被兄弟姐妹欺淩,大了點送回鮫族,但是海族們視他為恥辱。

淩潯的待遇實在算不得好,築基之後就遊曆人間,接一些任務過活。

容修宜看了一眼淩潯,勉強開口詢問:“到哪裡了?”

“快過青陽城的地界了。”淩潯給容修宜喂了一枚丹藥,仔細給容修宜掖好被子。

似乎想起什麼,淩潯笑著問:“阿容可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也是在青陽城。”

容修宜自然記得,那年也是冬天,下著大雪,邪修在青陽城大肆屠殺百姓。

他是第一批趕過去的人,但青陽城內已經死傷過半。

他們一邊擊退邪修,一邊在成山的屍體中尋找活人。

淩潯就是容修宜從死人堆裡扒出來的,那個時候的淩潯隻剩一口氣,是容修宜不眠不休,用自己的血為引,才把淩潯救下來。

眾人皆勸容修宜一個半妖有什麼好救的。

人類跟妖族不合,每隔幾百年就會有一次大戰,修士們也看不上妖族。

但是容修宜堅持救下淩潯,他做不到不聞不問,眼睜睜看著對方死。

而且半妖有什麼錯?他們似乎一出生就帶著原罪。

淩潯幾次醒過來的間隙,也哀求容修宜讓他死算了,他活著就是妖界和人界的恥辱。

容修宜不相信什麼命運,如果非要有命運這種東西,那它就隻能叫做“我說了算”,沒有一個劍修是會服輸的。

固執的容修宜跑到神醫穀,跪了三天三夜,終於讓痛恨妖族的神醫答應救淩潯。

在容修宜的鼓勵下,淩潯也終於振作起來,兩人結伴成友,一起遊曆人間數載。

回想起往事,容修宜輕輕點了點:“嗯,記得。”

“我以為我會死,但你卻讓我看到了希望。”淩潯輕輕撫摸著容修宜的頭發,一寸一寸,一絲一絲,眼中愛意繾綣。

“哦。”容修宜自嘲地笑了笑,他是怎麼沒有發現淩潯對他的心思的?

“阿容,等你好了,我們在一起去各處遊曆好不好?”淩潯將容修宜放在懷中,就像是對待什麼稀碎的稀世珍寶那樣小心。

“……嗯。”容修宜含糊不清地回答。

“阿容,你就像是天上的太陽,對每一個人都那麼好,我有時候真的非常嫉妒。”淩潯低頭,在容修宜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

“哦。”容修宜麵無表情地回答。

“我好想把所有人的眼睛都挖下來,讓他們不能看你。”淩潯嘟起嘴,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容修宜抬頭看過去,淩潯長得很美,鮫族的樣貌一向不俗,淩潯的一顰一笑都帶著天然的嬌憨。

像三月的杏花,妖嬈卻不奪目,比桃花安靜。

但是容修宜卻無暇欣賞,他淡淡地回應:“是嗎?”

“當然了,啊容我好想你隻看著我一個人。”淩潯用臉蹭了蹭容修宜的頭發:“阿容你身上的味道真好聞。”

“我身上什麼味道?”容修宜想起那個戴麵具的男人,也總說他身上的味道好聞。

可是他自己卻聞不到任何香味。

“像冬日裡的暖陽,又像烘烤過的被子,晚上的一壺熱酒,總之啊容你讓人感覺暖洋洋的。”淩潯癡迷地撫摸著容修宜的頭發。

“是嗎?”容修宜勾起一邊嘴唇,嗤笑一聲說:“我這麼好,你怎麼不讓我快點好起來?”

淩潯微微一愣,很快就笑著說:“阿容你先休息一下,我會保護你的,現在外麵都是捉拿你的人。”

“那是得要你保護我。”容修宜點點頭,閉上眼睛,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