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梨好笑的回了句:“晚安”然後大喊:“替我謝謝阿姨啊”。
門外傳來一聲乾脆地回答:“知道了”。
她按照平常的習慣快速的洗澡,給自己倒上一杯酒,躺在床上翻開最近看的書,手機在床頭櫃上震動了一下,看到周時予發過來的信息,“明早十點我去接你?”
清梨猶豫了一會給他回複:“不用了,你把工坊的地址發給我,我自己過去就行。”
周時予把地址發給她,“明天見,晚安”。
清梨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儘,回複他:“好,晚安”
她躺下後,酒意上來,迷迷糊糊的睡去,做了一夜的夢,輾轉反側。
非遺工坊並不難找,清梨開車到了之後,看到周時予已經拿著兩杯咖啡站在門口等她了。她停下車後有點著急的向周時予走去:“我來晚了嗎?你等很久了嗎?”
“不好意思啊,陸小姐,本來是要帶你進去看的,但是由於我沒有提前跟工坊負責人打招呼,所以我並不知道他們今天放假了。”
“放假?”
“對,因為現在是旅遊淡季,人流量比較小,工坊呢,也不大,工坊負責人和我是多年的朋友,剛才打電話給他才知道他家裡出了些事,回老家了,正好前段時間這裡剛承辦了一個活動,員工也累了很多天,索性就給他們放了幾天假。”周時予有些不好意思的搓著手解釋,“不好意思啊,讓你白跑一趟”。
“沒關係的,反正我今天也沒課,就當出來散散心了。”清梨笑著安慰他。
“不然這樣吧,雖然工坊我沒有提前打好招呼,但是我知道這附近有家很好吃的館子,能喝茶能吃飯,不然我們去那裡坐坐?雖然現在時間還有些早,你吃過早飯了嗎?”周時予小心翼翼的問。
“我今天正好起的比較晚,出門也比較著急,所以還沒吃。”清梨看出了他試圖想彌補些什麼。
“那不如我們現在就去吧。”
“嗯,好,那我開車跟在你後麵。”
“離這不遠,開車十五分鐘吧,我看你開車過來的,你可能要把我帶上了,我早上是搭彆人的順風車過來的。”
清梨看他麵色如常,但總覺得話裡話外有那麼一點可憐兮兮的樣子,好笑地點點頭說:“那走吧,你坐旁邊指路。”
這應該是繼電梯封閉空間後,第二次兩人單獨在一個狹小密閉的空間裡。但這次比上次更自然,周時予自然的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按下車窗,讓外麵的風吹進來,消解了封閉空間中可能會出現的尷尬。
“你飲食上有什麼忌口嗎?”周時予找話題問。
“我吃素。”清理看著前方的車回答。
周時予的眼神恍惚了一下說:“這麼巧,我中午定的是家素食餐館,一會你嘗嘗,他們家的食材很新鮮,老板人也有趣。”
“好啊”清梨笑著說。
車子停在了一個小院子的外麵,院子裡的地方不大,是家私房菜。青磚白瓦的建築加上木製的門和窗戶,更添古韻之感。牌匾上寫的是“清歡”。
“清歡?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人間有味是清歡。”清梨看著牌匾上的名字默默的念出蘇軾的詞。
“周時予,你帶了個我店的知音過來啊!”身後有人笑著感歎,清梨隨著聲音回頭看,是個穿著半身圍裙的男人,大概五十歲左右的樣子,眉目和藹,麵容和善,手上抱著一個竹簍子,裡麵放著滿滿的帶著泥巴的春筍。
“老蘇,今天有什麼新菜啊?我這朋友吃素,來你店裡最合適不過了。”周時予笑著跟他打招呼。
“老規矩,我做什麼你吃什麼。”老蘇走進屋內放下竹簍,抬頭看了看清梨,用手虛擺一下說:“放心,我不會做難吃的菜”。
清梨心想,這個人果然有趣,笑著點頭說好。
周時予駕輕就熟的把她帶到一個僻靜靠窗的角落坐下。老蘇端過來一壺龍井茶,“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茶來了!二位慢用。”放下茶,留下話,人就走了。
清梨看著周時予在倒茶,笑著問他:“老板喜歡蘇軾啊?”
“他呀,覺得自己前世和蘇軾是至交呢。”周時予笑著打趣說道。
清梨笑著點點頭,伸手去拿茶杯,太燙急著縮手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旁邊的調料瓶,陳醋灑了一桌子。她急忙連聲說“對不起”,要抽旁邊的餐巾去擦拭,周時予眼疾手快地先行抽紙擦了起來,一邊擦一邊溫柔地說:“沒事,我來吧,你彆臟了手。”抬頭看著她自責的臉色接著說:“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啊,也打翻了東西,隻不過沒你這麼幸運,我打翻的是老蘇的茶壺,連茶帶壺一起碎了,結果你猜他說什麼?”
“說什麼?”清梨好奇地問。
“他說我這是在幫他消業呢。他覺得他遇到的所有的不好的事都是好事,是消除他業障的契機。”
“有智慧。”清梨點點頭表示讚成。
他把桌子擦完後,手上沾了些許調料,他微微搓搓手,抬頭對清梨輕聲說:“我去趟洗手間。”
清梨點點頭說好。
他走進洗手間後,老蘇終於端上了第一道菜——清湯獅子頭。一人一碗,白蘿卜和豆芽吊的高湯,用老豆腐、鐵棍山藥、魔芋和藕碎製成的丸子,清澈清甜的湯中飄著幾根翠綠的青菜。他一邊往桌上端菜一邊對清梨悄悄地說:“你是他帶來的第一個姑娘。”說完也不聽清梨的回答直接走掉,清梨呆愣了一會,然後笑了出來。
“笑什麼呢?”周時予從洗手間回來,坐下,笑著問清梨。
清梨笑著搖搖頭說:“沒什麼”,等他坐定後,兩個人拿起勺子喝了第一口湯,“這湯好鮮啊。”清梨感歎,不遠處的廚房傳來底氣十足的一句話:“我說過了,我不會做難吃的菜。”
周時予向廚房喊了一聲:“知道了。”兩個人不約而同默契的笑。
接下來的幾道菜是油燜春筍,蒜蓉粉絲菇,香酥素茄盒和口蘑炒蘆筍,每一道都可圈可點。
“這家餐館並不在鬨市區,你是怎麼知道這裡的?”清梨問。
“十幾年前,我在這附近辦事,結果那天車子壞了,手機也沒電了,我就隻能沿著路邊走,突然就發現了這家店,本來隻是想進來喝口茶,老蘇大概是看我那天有點落魄,就送了一壺茶和一盤炒飯給我,也不知道是我太餓了還是他做的味道確實好吃,我竟覺得那是我人生中吃過的最好吃的炒飯。從那以後,我隻要來雨州就會來這裡,慢慢的就成了朋友”。周時予淡淡的敘述。清梨能夠聽出他刻意把故事敘述的雲淡風輕,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但也不去追問。
老蘇在院子裡擇菜,聽到裡麵的話想到那一年周時予第一次來的樣子,他還是個少年,手臂上流滿了血,踉踉蹌蹌地跑進來,他快意江湖多年,能看出這個少年並非惡人,他關上院子裡的門,掛上“打烊”的牌子,把他拉進餐館,給他處理傷口又給了他茶和炒飯,他因為手受了傷,手端拿茶壺的時候沒有力氣,將茶和茶壺一起打翻在地。從那以後,周時予再來的時候從不空手,來的時候要麼帶瓶酒,要麼帶點從國外買的新奇調料和食材送來,老蘇也從來不跟他客氣,一來二去,這裡就成了周時予每次到雨州後的必去之地。
“吃好了嗎?”周時予問清梨,清梨笑著點頭。
“走吧”他和清梨起身走出餐館,老蘇坐在院子裡的小馬紮上,手上拿著一根帶著泥的春筍,抬起頭來笑著對清梨說:“吃好了?姑娘。”清梨笑著回答:“吃的很好,謝謝蘇老板。”“那就好,下次再來啊,我做彆的菜給你吃。你小子,下次再帶著人家來啊!”說完對清梨眨眨眼睛,伸出手來比了一個“1”,清梨耳朵微微紅了,心裡明白他什麼意思,臉上保持著微笑。周時予疑惑的看看兩人,說:“你倆熟的也太快了,這麼快就有了我不知道的秘密。”
老蘇說:“彆廢話,下次來的時候提前說一聲,每次都不打聲招呼就來,當我這旅館啊!”這一說不要緊,“旅館”這詞雖說沒什麼,但卻讓麵色鎮定的周時予紅了耳朵。
“知道了,下次給你帶酒。”
老蘇擺擺手跟二人道彆。
從“清歡”走出來,二人上車,清梨問周時予:“你去哪?我送你過去”。
“去和暢園吧。”周時予一邊拉過安全帶一邊扣上說。
“和暢園?”清梨微微一愣。
“嗯,望江路的和暢園。”周時予怕她不知道在哪,說出了路的名稱方便她定位。
清梨什麼也沒說,拉過安全帶扣上,一路順利地開到了和暢園小區。周時予讓她在小區外停車,他自己走進去就好,清梨不給他客套的機會直接把車開到了院子裡,找到一個停車位停下車後,跟他一起下了車。
周時予笑著說:“你不用下車送我。”
“我不是送你,我也住在這裡。”清梨笑著回答。
下午的陽光正燦爛,樹葉被微風吹得沙沙作響。一男一女站在車的兩側,看著對方相視而笑,好像一切都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