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響第一次見到莊笙是在太平間外，女人穿著一件洗得褪色的白鴨絨襖，下麵露出半截垂到小腿的黑色燈芯絨裙，長發在腦後盤成發髻，鬢角沒有碎發，抿得整整齊齊。四五歲大的女孩偎在她身邊，水靈靈的眼睛懵懂望著冰冷的白色停屍房，女人蹲下來，雙臂緊緊地把孩子抱進懷裡。她閉著眼睛流淚，沒有哭出聲來，大概是怕嚇著孩子。

死者叫阮駿，經營一家小酒館，晚上回家的路上在一個廢棄工地被人毆打致死。來認屍的是他的妻子，三十出頭的年紀，皮膚很白，眉眼小巧，有種南方女人的秀氣和溫婉，看上去柔弱無骨，但是沉默裡好像有一股子韌勁兒，就像岩縫裡長出的白色小花。

李響讓女警把孩子帶開，把女人請到辦公室去問話，但是莊笙不同意，緊緊摟著孩子，說什麼都不肯跟他分開。李響沒有辦法，隻好讓她抱著孩子進了辦公室。

問完了基本信息後，李響照例詢問她：“你先生有沒有跟什麼人結過仇？”

女人點了點頭，“大約是上個禮拜四，跟幾個來喝酒的人發生過爭執，我報了警，派出所來了兩個警察，把架拉住就讓他們回去了。”

“爭執的原因是什麼？”

他第一個想到的是收衛生費，但是女人低下頭，抿緊了嘴唇，沒有回答。孩子坐在媽媽腿上，不安分地看著辦公室裡的人，然後又回頭看女人，“媽媽你怎麼哭了？”她說著伸出手幫媽媽抹掉了臉上的眼淚。

女人不願意說，李響大概明白了七八分，這個案子大概是京海很罕見的情殺。三四個流氓看上了酒館的漂亮老板娘，酒壯人膽，想上去調/，結果被老板出手製止，於是懷恨在心，趁半夜沒有人打死了他。不過這女人長得真俊，讓男人看見就很想欺負，說是情殺也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