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時老板娘照例說,“以後常來”,三個崽子紛紛調,笑,讓李隊以後多來,但李響沒有回應,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的。
隊裡的八卦立刻傳炸了鍋,連局長都知道了。安欣忍不住蹭過來問他,那小媳婦怎麼樣,要不趕緊把事辦了,大夥好喝喜酒。李響一腳踹他屁股上把他攆了出去。
陷入熱戀的人,一點點小事都會被放得很大,譬如現在,李響覺得他好像失戀了。她對他是沒有什麼不同的,一切都隻是他的錯覺和一廂情願。
李響很久沒有再去吃餃子,很多次走到街角又轉過身去,他好像沒有勇氣再進去,沒有勇氣再見那個不喜歡他的女人。
案子結束以後莊笙再也沒有打過他的電話,開始時他還在期待著什麼,後來就不再期待,可還是有些不甘心。原本以為見不到她就能忘掉,但是有一次出公差路過那家店附近,安欣說餓了,要吃點東西,然後一頭紮進了阮記餃子館。李響想攔但沒攔住,隻好跟著進去,看安欣很自來熟地找位置、點單、跟老板娘聊天,笑容燦爛得像一朵向日葵。他站在門口很久,忽然覺得周圍的光都熄滅了,安欣總是這樣,他永遠站在光裡。
安欣雙手撐在桌上,傾身不知道跟老板娘說什麼,逗得她笑了起來,講了他一句什麼,然後重新回到櫃台後去煮餃子。安欣轉身,很自然地招呼李響過來坐,好像到了自己家裡一樣。李響有些麻木地走過去,低著頭在他身邊坐下,想說什麼,但終究是沒有說出口。從塑料桶裡抽出雙一次性筷子,掰開,拿在手裡打磨著不規則的小刺,低著頭打發時間。忽然他想起來什麼,站起身,走到櫃台前,壓低了聲音跟莊笙說,那家夥軸,不吃請。莊笙低著頭,輕輕笑了笑,說知道,安警官的脾氣,以前打交道的時候就摸清楚了。
於是李響又坐回去,回頭看了一眼女人的側影,南方女人生得嫵媚嬌小,卻並不單薄。他一手拿著一隻筷子,坐著,卻再也想不到什麼能跟她搭上話的話題了。倒是安欣,一邊吃餃子一邊喋喋不休地講領隊的事情,也不管人家樂不樂意聽。
兩個人一直待到快兩點鐘,吃飯的人少了,安欣看了一眼李響,對方還是悶悶的,也打不起精神。他知道指望那家夥恐怕沒戲,心一橫,笑著把話題引到了李響頭上,“說到我們領裡最招人待見的啊,還得是我們李隊長。每年大比武他都是優秀個人,獎狀都拿到手軟。人又好,特彆熱心,特彆靠譜。誒老板娘,我跟你說,跟我們李隊這樣的好男人可不多了,你不抓緊他可被彆人追走了……”
安欣的話被打斷,因為李響在桌底下狠狠踢了安欣一下。安欣忽得怒了,拍桌子站起來喊到:“你是不是什麼話都不敢說出來啊?!”
李響聽出他弦外之音,坐在桌前看著他,用一種沉而冷的聲音說,“安欣,你彆指桑罵槐。”然後又轉過身,對坐在旁邊聽安欣嘮嗑的莊笙說,“他精神一直不太正常,你彆聽他胡說。”
“我精神沒問題”安欣賭氣似的背過身。“反正是你自己的事兒,該說的我都說了,你愛乾嘛乾嘛吧。”說罷頭也不回出了餃子館。
李響站起來,看著安欣,沒拉住。然後回頭,看見莊笙也站起來,白淨的臉上一雙清亮的眼睛看著他,安安靜靜地,卻好像含著很多話。
“那個,我也該上班了。今天實在是對不住。”他語無倫次地道歉,忽然有種失重感,他意識到安欣說了那些話以後他似乎再也沒辦法坦然地來這裡見她了,這大概是最後一次跟他說話,他想裝出一副鎮定的模樣,可是卻做不到。後退著,撞到身後的塑料椅子,莊笙下意識伸手扶他,觸碰到男人的臂彎,兩個人都像觸電了似的。她抬起頭,對上了他的目光,屬於……隊長的灼熱的、局促的目光。
“李隊長,我……”她避開那道目光,手指卻仍然抓在他的黑夾克上,收攏,握緊。“……很感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你能來店裡坐坐,我生意做得也踏實。”
低垂的眉眼,像枝頭垂落的白色小花,而那個男人像磐石一樣高大穩重。他的心跳得很快,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她。
可是她忽然放開手,後退一步,苦笑了一下,低著頭說,“可是如果李隊介意的話,以後就不要來了。我這樣的人,怕耽誤了你。”
李響看著她,遲疑了一下,慢慢地上前一步,低下頭,讓很低很沉的聲音能落到她耳邊,“小笙,我其實……不耽誤。”他說完,慢慢抬起手,她其實有時間躲開,但是她沒有,站在原地,讓他的手掌落在了她肩上。
他是那樣的欣喜,好像抓住了生命裡久違的光。
莊笙抬起手,削蔥一樣纖細小巧的手指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她抓住他的手,屬於……隊長的安全的、有力的手,她緊緊握著,感受著久違的愛意溫暖。
李響努力平息的局促的呼吸和心跳,欣喜地,雀躍地說:“我以後會常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