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漸亮,一夜兵荒馬亂漸止。
屋子裡的人或站或坐,皆將目光聚焦在薑凝碧取出的證據上,那是剛剛從章婉淑體內挖出來的胎盤。
烏青的胎盤還溫熱著,冒著黑血,臍帶與胎盤的相接的部分長出一個詭異碩大的黃色的水泡,裡麵粘稠的膿水貼著薄薄的粘膜,似乎馬上就要破裂。
薑凝碧將膿水擠到白色瓷碗中,拈起銀針刺入,仿佛被腐蝕一般的黑色印記竟立刻由接觸的針尖往上蔓延,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異常的表型直接指向一個結果——難產為有人蓄意謀害。
眾人望著這確鑿不移的證據,一時神色各異。
“可就算確實有胎毒,如今母子平安,又能如何呢......”潮濕的暑意包圍著,眾人煩躁不安,人群中不乏有人低聲抱怨。
薑凝碧眯了眯眼睛,手指一彈,隻聽到“叮咚”一聲,銀針落入瓷碗,橫斜著將將挨到那膿水。
這一聲似乎驚醒了屋裡的眾人
陸知州撩起袍子抬腿就走,章華遠和施廷晟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門口看守的副官攔下。
“欸,這是......”
航隊的一名陳姓副官帶隊,直接領著海員們闖了進來,全副武裝的戰士們蠻橫的攔住所有人的去路。
陳副官副官對著屋內的諸人略一拱手,道:“奉將軍命令,章家各位須得原地接受調查,在事情查清楚之前所有人不得擅自離開。”
皇朝將士們行事霸道,言語獨斷不講情麵,章家還有人想辯些什麼,一時間整個屋子驚呼與吵鬨乍起。
身後護衛鋼刀利落出鞘,金戈之聲與反射的寒光冷酷無情,似乎下一刻就要將違背陸知州命令的宵小砍殺。
眾人當即噤聲,再無一人敢吱聲,膽小的人被頗躲在牆角瑟瑟發抖。
陳副官掃視全場,忽然大刀闊斧的朝著正在房中立著的薑凝碧莽莽走去。
薑凝碧身邊的幾位產婆和家仆都被陳副官的衝天氣勢嚇到,害怕地連連後退,唯獨薑凝碧毫不怯場挑了挑眉毛,神色自若不為所動。
本以為副官要說些什麼,幾位產婆沒躲遠,自顧不暇的偷聽。
沒想到副官忽然對著薑凝碧恭敬的單膝跪地,恭恭敬敬的行禮,小聲的彙報:“薑姑娘,屬下奉命前來保護您的安全,請隨我撤離。”
此話一出,滿屋子的人都安靜了。
遠處的人沒聽清楚,可近處的幾個人聽的是明明白白。
好家夥,這女子不僅醫術高超,居然身份如此高貴!能讓皇朝遠航使臣這般畢恭畢敬,難不成是什麼皇子公主不成?
這幾位產婆是章家一月前聘請來的,均是附近口碑好經驗豐富的老產婆,衝著章家豐厚的酬金而來,一周前就收拾好行囊住進了寬闊整潔的章家宅子,隻等著今天做完事便能拿錢走人了。
怎料會出這樣的事!
眼下不僅生產差點出意外,好不容易順利結束,居然查出了章婉淑被人投毒!
連章家的姑爺都被稀裡糊塗的揍了一頓,現下再被一群帶刀將士不明不白的堵在了屋子裡......
這些人都是人精,稍一思索就想通了其中的關鍵,這是要替苦主報仇啊。
薑凝碧可不管她們怎麼想,對著陳副官不客氣的指指點點:“我的章姐姐受了這麼大苦,今天這事必須給她一個解釋。無論如何,都要找出投毒的凶手。”
陳副官利落的領命,卻見薑凝碧微微笑著朝人群中央走去,那裡躺著的,正是剛剛生產完的章婉淑。
自打從昏迷中清醒,章婉淑就覺得之前渾身困乏的疲憊儘數消失了,她當然不知道這是來自未來的高科技係統在手術時使用藥物清除了她體內的毒素。
眼下雖然剛剛生產完,傷口還泛著痛,但她卻很精神。看完了薑凝碧找到她被下毒的關鍵證據,現在她也想看看,穿過章家的層層保護還能投毒成功,到底凶手是誰。
薑凝碧目光溫柔的摸了摸章婉淑,又把那剛出生的胖小子放到了章婉淑的身邊:“我告訴你生孩子不會有事的,章姐姐是有福氣的人,可不能輕易放棄啊。”
章婉淑摸了摸刺痛的腹部,笑容從容:“沒想到我虛長你幾歲,竟還得靠妹妹來救我,這姐姐真是白做了。”
兩人目光流轉間默契的達成共識,隻聽得章婉淑話鋒一轉,憤憤道:“隻是我章家一生樂善好施寬容和氣,我章婉淑更是樂於助人,竟然有人藏在身邊暗中害我。妹妹,你一定要幫我找出來。”
薑凝碧微微一笑:“我心裡有數,如今皇朝遠航隊的人早就把這裡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了起來,如今凶手藏得再好也是插翅難飛。姐姐,你放心,我一定給你一個交待。”
兩人聲音不大,語氣親密,可話裡話外的意思皆讓屋裡的人捏了一把冷汗,這兩人,一個聰明機智一個仗勢壓人,這凶手,恐怕是藏不住了。
薑凝碧又嗔笑道:“又叫姐姐猜到了,我已經知道凶手是誰了,你且看著,我定要斬了她的人頭給你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