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自息緊跟在他旁邊，兩人又並肩去了一班。
一班相對要裡邊一些，沒有太多鬨哄哄的聲音。
有一個帶眼鏡的短發女老師坐在講台上邊，三四個同學正在排著隊簽字，跟剛才六班菜市場似的場景形成了鮮明對比。
“進去吧，一會散了，我過來找你。”
齊浩明擺擺手，不知怎麼的，心裡不太得勁。
又感覺自己有點矯情，不想看著楚自息進去的背影，說完後索性就直接往六班方向走了。
“哥。”楚自息叫住他。
齊浩明回頭，見他輕輕衝自己笑著，桃花眼彎成了個月牙，很是好看。
“一會見。”他也擺手。
“嗯。”齊浩明爽快答應，鬱悶心情一掃而空，衝他齜牙一笑，“一會見！”
回到六班，他剛一進門就被人叫住了。
陳友圓覥著肚子，麻子臉上全是欣喜的笑容，屁顛顛地跑到他的麵前，“誒，齊哥，我剛就在名單上看到你名字呢，沒想到真是你。”
齊浩明也衝他笑笑，環顧了一下周邊人，還好幾個都是熟麵孔，全是軍訓的時候三排，四排的同學，大家都嘻嘻笑著和他打招呼。
他在講台上簽了字，這才發現原來班上都沒老師，怪不得鬨哄哄的跟在打仗一樣。
他隨便找了個後邊的位置坐下，陳友圓也一屁股坐在了他旁邊。
他的聲音還處在變音期，嘎嘎得像鴨子在叫，“要不說有緣呢，隨機排班咱倆都能排一塊！”
齊浩明把腿支在桌子上，輕瞥他一眼，笑道，“你確定是因為咱倆有緣？”
“啊？”程友圓疑惑。
“你中考多少分？”齊浩明問他。
“額。”陳友圓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我中考那天拉肚子，沒發揮好，考了四百多分。”
齊浩明挑挑眉，“我倒是發揮好了，考了三百多。”
“臥槽，你比我還牛！”
陳友圓衝他豎起大拇指，又神神秘秘地湊了過去，小聲道，“那你知道楚自息考了多少不，我剛認識個人，是他初中的同班同學，隨便聊了兩句，差點給我驚呆了！”
齊浩明聽他提起楚自息，來了興趣，“多少？”
“689分！”
陳友圓說著很是佩服地搖搖頭，嘖嘖兩聲，“這也忒牛逼了！”
齊浩明其實對這個分數不太有概念，準確的來說，他對這些一直都不太上心，也從不在乎彆人考了多少。
但可能因為這次與楚自息相關，他看著陳友圓這副咋舌的模樣，第一次有了去主動關心這些的想法。
他放下腿，認真地問道，“這分很高嗎？”
“我去，你真的假的！”
陳友圓一臉驚訝，見他確實不是在講反話，不由撓了撓頭，“今年這麼難的題，就連我們班第一都沒上六百，如果他這成績都不算高的話，我們班那個估計得直接去吊死。”
齊浩明見他這副誇張的樣子，不由沉默了下來。
陳友圓也沒管他接沒接話，繼續巴拉巴拉地講了下去，“你說也是奇怪，他這成績怎麼也得排進省上前幾吧，我愣是沒想通，他乾啥來縣二中讀書啊，那些省重點高中不得爭著搶著要他？”
“縣二中不太好嗎？”齊浩明又問。
陳友圓快把頭都撓禿了，“齊哥，你認真的嗎，你怎麼好像對這些完全都不知道啊，你中考沒填誌願嗎，縣二中就是個普通高中，哪裡趕得上那些重點中學啊，雖然尖子班還可以，但是整體校風是遠遠趕不上人家，資源也不太行，不然就咱倆這成績，能進得來？”
“噢。”
齊浩明聞言，不由陷入了沉思。
他能說他壓根就沒填過誌願嗎，進這學校還是他媽強行給他塞進來，他自己本人根本就沒打算繼續讀書。
至於想去做什麼，他也沒有個明確的目標。
就是想一直傻玩。
這樣一看，他和楚自息的差距確實太大了。
不說彆的，就光說成績，人家就甩了他不知道幾條街。
要不是因為這破學校有個軍訓的校規，他估計自己和楚自息可能壓根都不會有交集。
可是楚自息這麼好的成績，為什麼要來縣二中讀書？
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拖後腿嗎。
但是如果楚自息沒來這個學校讀書，自己豈不是根本也不可能認識這人？
齊浩明越想越亂，整個人都被從未有過的複雜情緒給包裹住了，連什麼時候教室進了老師都沒注意到。
直到旁邊的陳友圓拿手推了他一下，“齊哥，你乾啥呢，跟你說話你也不理人，老師發書了。”
齊浩明回過神，這才發現大家都起立去第一排拿書去了。
他跟著站了起來，渾渾噩噩地領了一大摞書，又聽上邊老師講了一大堆的規矩。
然後一幫學生開始競爭班乾部，你推我一把，我搡你一下，都不願意去當那個班長。
陳友圓也在一邊說，當班長破事最多，他倒是想爭個勞動委員當當，給自己少排幾天值日。
齊浩明不知怎麼，突然就起了上進的心思，唰地一下站了起來。
在一片起哄聲和掌聲中，他成功成為了六班的班長。
一場報道班會羅裡吧嗦講到了十一點半，又排了位置，老師才終於說了散會。
齊浩明抱著一摞書出了教室，發現楚自息已經在門外等著了。
他逆光站在走廊邊上，腰背挺直，小臉沉靜，在追逐打鬨的學生堆裡，顯得鶴立雞群又格格不入。
而這樣一個全身上下都透著疏離的人，卻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間，突然露出了一個笑。
他這一笑，就像出塵之人突然入了塵世，那滿身的清冷也沾上了人間煙火，直直扣人心弦。
齊浩明不由跟著露出了一個傻笑，兩步邁到了他的麵前，爽朗道，“你哥我剛剛可威風，直接當了班長，都沒人敢和我競爭的。”
楚自息眉眼彎彎，誇道，“真厲害！”
這一瞬間，齊浩明突然就明白了。
原來自己剛剛所有的異常，都源於眼前這人。
胡思亂想也是。
突發上進也是。
所有的一切統統都是。
源於他不想與這人拉開距離的恐懼。
源於他想聽到這人誇讚的渴望。
源於他想靠近這人的，那顆砰砰跳動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