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陽是個地處偏遠的小鎮,條件有限,出遠門唯一的選擇就是馬車。江澤青與馬車主談好價錢後,就帶著元曦離開了此地。
暖陽東升,天光微柔。
馬車棚子雖然遮擋了大部分深秋的寒氣,但一路疾馳偶爾還是會有穿堂風從縫隙中吹過。
來到崎嶇山路,由近到遠,從大到小,山腳下的杏陽鎮漸漸消失在元曦的瞳孔中。元曦收回目光,她垂手放下布簾,有些不舍地回過身低下頭。哪怕隻是在這兒停留了一夜,元曦也是舍不得的。畢竟那裡,可留著她一輩子都很難忘的記憶......
“怎麼了?”江澤青淡淡問道。剛剛吃早飯的時候還那麼開心,怎麼現在突然又傷感起來了。這丫頭哭哭笑笑,真不明白她這小腦袋瓜裡一天到晚的都在想些什麼。
元曦愣了愣,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總不能實話告訴江澤青,她是在懷念和他在小客棧裡的點點滴滴吧!不行不行!不能這樣說!
“我... 我想家了...”元曦撒謊道。其實這話也不算騙江澤青啦,元曦確實心心念念想著哪一日能回青州看奶奶的。
“青州?”江澤青微微挑眉說道。
元曦怔然,江澤青怎麼會知道我是青州的?我啥時候告訴他啦?元曦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一臉疑惑地看著江澤青說道“少爺你怎麼知道我是青州的?”
江澤青就喜歡看元曦這呆呆又可愛的模樣,他眉眼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淡淡說道“你第一次進江府的那天我就知道,你是青州的。”
元曦垂眸苦思,似碎片一樣的回憶在腦海中漸漸拚湊起來。元曦猛地一抬眼,她是記得那日有個男子進了房的!元曦看向江澤青,忙說道“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後來進屋的人!少爺你那日是穿著淡青色的長衫嗎?”
江澤青微楞,元曦還記得?他倒是不確定那日是否穿著淡青色長衫,但以前不像現在需要經常穿軍服和洋裝。那時候在江府,江澤青確實一直都穿著長衫馬褂,衣櫃裡的顏色也大多是青色和墨色。江澤青勾唇淺笑,輕聲說道“應該是吧。”
“原來我們在那個時候就見過了啊。”元曦歪著小腦袋看著江澤青說道“少爺記性可真好,你要不提,我都想不起來了。”
江澤青第一次見元曦時,她比現在還要清瘦幼小。一身滿是補丁的淡灰色粗衣長褲,鞋子也磨得不成樣子。若不是她把自己的臉收拾得還算乾淨,就當時她那身襤褸布衣,說她是個流浪在街邊的小乞丐估計也有人信。江澤青也知道,身處在動蕩的年代下,這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誰會願意去做個任人隨意差使,任人隨意打罵的小丫鬟?隻是讓江澤青想不通的是,青州與景州相隔千裡...
江澤青垂眸看向元曦,輕聲問道“為什麼會離家那麼遠?”
元曦微楞“這說來就話長了...”她抿了抿嘴瓣兒,些許傷感地說道“我爹成天又遊手好閒的不賺錢,他是一直不管家裡人死活的。懶嘛,倒是小事兒,關鍵他嗜賭!我娘也因為我爹這樣,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跟人跑了。最開始我是在飯館給人洗碗,端茶倒水賺點小錢。後來又去糕點鋪做了一年多,那兒可比在飯館裡乾淨舒服多了。本來乾得挺好的,結果我爹沒錢賭了,就想將我給賣了。幸虧我表哥提前得到了消息,他跟人借了自行車從城裡趕到鄉下。連夜帶我逃了出來,不然我就要被賭坊裡的人抓去賣到妓院了。當時真的苦了他,他明明很累了,明明想要停下休息。但又怕被賭坊的人追上來,所以是騎了一夜的車,片刻,都不敢停...”
元曦到現在都還記得,她坐在自行車後麵,李瑒哥同她說的那些話,他說:離開這個鬼地方!逃得越遠越好!
“我當時滿腦子想的都是我爹有沒有發現我不見了,賭坊的人有沒有追過來... 壓根沒想到問表哥買的車票是去哪個地方,甚至連告彆的話都沒好好說,就慌慌張張上了火車。”說著說著元曦感覺鼻子一澀,心裡不由得難過起來。她抑製住傷心的情緒,微微仰頭勉強笑著,故作輕鬆地說道“還是逃出來了好啊!要真被賣進妓院,那可就全完了!”
江澤青沉了臉色,他知道元曦是苦命人家出身的孩子,但沒想到她的遭遇竟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坎坷些,他問“既如此,你為什麼還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