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不出任何情緒反應,死亡催促痛苦尖叫,簡直震耳欲聾。
西遙第一次本體受致命傷,意識體就算肚子被洞穿也還能活動幾分鐘,此時死亡的冰冷來得太快太突然。
在視野徹底渾濁前,她聽見了小狐狸的叫聲。這孩子原來嗓門這麼大,動物嗚咽的時候也是這樣嗎?
西遙的意識漸漸飄遠,卻不是飄入黑暗,而是來到一個描述不出來的地方。
她的視角變得很高,俯視著一切。
先是流動的旋渦,交彙聚合,生生不息。再往下看是巨大的星網,無數光亮閃過。
記憶開始斷層,過去的碎片開始胡亂填充,她的靈魂似乎立馬要被剝離軀殼。
最後龐大的壓迫感襲來,填滿這個維度的花朵想要包裹她、擁抱她。
西遙認生,不乾。
結果她的拒絕引起了注意。
誰的注意?她轉頭,在與其對視瞬間回到現實。
「咚」
“嗬——”西遙倒吸冷氣,猛地睜眼。
感知放大無數倍,肉|體被啃食然後重造,火辣辣的癢,針刺般的痛。
破損的臟器開始修補,骨頭重組歸位,但是有器官一直無法回到她的肚子裡。
“哪個傻叉踩到我腸子了!!”
她像是瘋了,一把扯回自己被某人踩住的器官,那個腳很大、看熱鬨的倒黴蛋也沾到金血變成聖誕樹。
渾身浴金的人類站起來,姿勢僵硬,如同上層維度在拉扯。厄洛斯種的血液爭先恐後地進入她的傷口,可怕的重建聲毫不停歇。
叮。光刃出現在西遙手中。
先是最近的無毛老鼠,西遙的刃尖猛地變長,生生削斷它的槍管。在敵人做出反應前,西遙一把抱了上去。
宛如高中生告白成功,她抱得很用力。
因為親密的動作,西遙能聞見它身上的臭味,然後聽見被死亡掐斷的尖叫,刺耳但能忍受。
她退後,光刃甩出,這個武器竟像活過來般在生物之間遊走。僅僅碰到一點,光刃上的金血就會占領它們的軀殼。
膨脹再膨脹,撕碎再撕碎。
還有人想趁亂裝一點地上的金血,結果中間的西遙像小孩玩水,紮開馬步,地上抓一把就往所有人身上潑。
潑到一個死一個。
混亂的場麵伴隨不斷爆炸的金屬聲音,扭曲與笑聲糅合,像一張不正常的荒誕畫作。
西遙看見了那個射穿她肚子的人類。後者也注意到其視線,兩者對視。
原來同族的人類在這個世界也沒有跟西遙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敵人再次舉起槍,這次對準的是她的腦袋。
西遙站著不動,還在周邊刺彆人的光刃沒有回來。
她的雙眼盯著前方的人。
隨著時間流逝,人類少女臉上的金色液體變得乾涸,像一片片金箔然後融化,慢慢露出她本來的皮膚,一如碎裂的藝術雕像。
原來時間耽擱得越久,金血會直接蒸發掉,消失得無影無蹤。
圍堵的聲音突然熄滅,活著的目光聚集,飽含震撼與不可思議。
卡卡塔有一些「萬物教」教徒居住,要餓死時就會說些沒人關心的神之口諭:
原始文明傳頌,機械惡魔匍匐向下,聖子沐浴黃金而重生,維度法庭失去十三道巨鎖,世界將再次躍遷、躍遷、躍遷。
槍響了。
同一水平線上,前方直徑誇張的穿|甲彈正麵襲來,後方漂浮的光刃旋轉飛來。
所有高科技預測軌道中,她於畫麵正中間的頭顱會被敵我兩者的武器擊碎。
在那一秒,意識將線條重組,創造虛假的空間穿越。
哢!
旋轉的光刃利落向下,擋在西遙麵前,切斷那顆將路線固定的子彈。
“這閃現帥嗎?剛想的。”
西遙兩步作一步衝至敵人麵前,身上未完全消失的金血依舊恐怖,敵人匆忙後退,再次舉槍瞄準。
「未外置冷卻劑,槍口直徑過大」
西遙知道這把槍填裝的是充能穿|甲彈,冷卻時間至少有10秒。
她抓住槍身,用儘全身力氣拉近距離,光刃出現在手中,西遙猛地刺向他的肚子。
過程有猶豫嗎?
鬆開光刃,她將未褪乾淨的手緊握成拳,猛地塞進敵人的傷口,又重又快,導致自己都打了個趔趄。
同族的身體內部有些什麼,她的拳頭先看見了。
這個人類沒有摘除淚腺,呆滯的淚水掉下,西遙與他對視,完全記住了他的臉。
不過一秒,黑色金屬衝破他的肉/體,打翻了旁邊一家店的電子屏幕。倒轉過來,正好能映出西遙的樣子。
她抬頭,第一次看見了自己。
為什麼會「知道」?為什麼沒有「猶豫」?
滯後的陌生感海浪一般淹沒她,西遙看著屏幕上的人,手指微微顫抖。
這是她十八歲的身體,她十八歲的臉,可那雙眼睛——
夜晚教學樓窗戶透出的燈、舊空間編號KU67的星環、古老詩歌中燃燒的世界樹都是這個顏色。
人類有雙金色的眼睛,似有光芒在流淌。
“……服了,哪門子穿越還帶眼睛調色啊?”
她突然意識到,現在站在這裡的生物,不一定叫「西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