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舟2 我叫許舟。(1 / 2)

星星升起來了 霧起山野 8852 字 11個月前

我叫許舟,今年23歲,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超市老板,年紀輕輕就過上了悠閒的日子,我的母親很支持我的工作,畢竟我的腦子一思考就會痛,從前的事情,我不怎麼記得了,不過大家都跟我說不重要。讓我在意的是,偶爾夢裡會出現一個女孩子,我看不清楚她的樣子,隻是跟我現在的女朋友很像。

我覺得應該就是她,個子小小的,很文靜,又特彆愛笑。我非常喜歡我的女朋友,不為她漂亮知性,知識淵博,也不為她家財萬貫,我家裡雖不說多有錢,起碼我天天什麼也不乾也足夠我下半輩子富裕地生活。她一看我,一娉一笑皆能將我融化,看見一個人就想笑,這不是愛是什麼?

即使我並不“矬”,麵對溫柔的她有時候還是會覺得,她配區區一個我,簡直是鮮花插牛糞上了。她是清南——全國最高學府的學生,因為和我在一起,她畢業之後沒有選擇繼續就讀,雖然我說家庭不會影響學業,她卻固執地說,“我這輩子跟你一起就足夠了,沒有什麼比和你待在一起更讓我安心的了。”

我從前很暴躁,但她就像天使般降臨在我的生活裡,待在我身邊,我的性格和情緒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對了,我們下個月要結婚了,變成法律意義上的一家人,即使我們早已不分彼此。聽說我們要結婚,初中的同學都說要聚一聚,搞一個簡單的同學聚會,我們欣然前往,順便給他們發一下請帖。

我的女朋友,啊,現在應該叫未婚妻了,她叫顏雪,據她說,我們是初中同學,而我丟失的記憶,就是初中三年。她會經常跟我說起初中的事情,可是我毫無印象。如夢一般,一轉眼,初中已經過去六、七年,我也已經開始工作兩年了。

“粥粥,你來啦?”

“粥粥!”

“章越,喬濯,好久不見呀!”

我們到的時候,包間裡已經有八九個人了,都是男同學,每一個模樣都熟悉又陌生。好在看過畢業照,我認得打招呼的這兩個,聽雪兒說,他們是我以前的好哥們,我以前和常江流更好些,環顧一周,他還沒到。

“幾年不見,沒想到再見麵,你們兩個都要結婚啦!可憐我連女朋友都沒有,顏雪,你可要把你的好姐妹給介紹介紹……”

“我也沒有……”

“顏雪你上了清南吧,介紹些清南的,救贖一下我們這些…‘愚蠢的基因’!”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下次出來單獨聚,多喊些姐妹來!”

說話的我不記得誰是誰了,但一屋子活躍的氣氛感染了我的心情,好像我跟他們就是多年的好友。除了那些落在雪兒身上的目光讓我有些不開心,我努力控製情緒。這些都是同學,我想。

他們圍著雪兒講話,七嘴八舌地說,更讓我抓狂的是雪兒朝他們淺淺地笑,對他們說,“我的好姐妹你不是有微信嘛,怎麼不抓緊機會呀?”

“你不會說冰棒吧?”

“我怎麼啦?”有個聲音響起,我們齊齊看向門口,見一個女人由服務員領入,她身著單肩紅色長裙,纖細的手臂上挎著米白色的小包,微卷的亞麻色頭發分在一側肩上,有幾縷稍長的發尾垂在胸前,真可謂身姿曼妙,我初中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

她邊走邊看了一圈,眼睛像是帶了一層水霧,目光所到處都是雲濤翻湧,最終坐在了一邊。坐下時,像是忽然發覺一樣,低頭笑了一下,“怎麼不聊了呀?”

嗓音嬌憨,尾調上揚。

我捏著雪兒的手,心下不由地笑。果不其然,就有幾個男同學與她搭話,“喲,冰棒幾年不見,變化大呀!”

“洋哥你倒是沒怎麼變…”她斂目,又抬眼笑著,“還跟以前一樣帥呢!”

“你這,不會整了吧……”

“說什麼呢洋哥~”

“怎麼啦雪兒?”察覺到她握著我的手有些緊,我嘴唇貼在她耳廓上,感受到冰冰涼涼的觸感。

她搖搖頭,抬眼看我,“有點渴……”

彆看雪兒柔柔弱弱的,特彆喜歡喝酒,倒也說不上酗酒,就是偶爾喝一次,一喝誰也攔不住。

我真怕她喝太多酒,傷身體,不過我想,等結婚之後,跟她說對寶寶不好,她應該就會戒掉了,一年不行就兩年,三年,多少個寶寶能讓她戒掉,我就……思緒飄遠了。

“你不要喝那麼多啊……”我勸她,雖然知道沒有什麼用。

“不喝了,不喝了,就喝一小口!”她對著我捏著大拇指和食指,然後抱著我的手臂搖了搖,我最受不了她這樣,隻能不再說話,不過我會看好她的,我喝不了酒,她喝得要醉了我就把她帶回去。我冷眼看了一圈這些“老同學”,一個個長得人模人樣,收拾得乾乾淨淨的,誰知道背地裡是什麼樣的人?

又陸陸續續來了兩三個女人,都是雪兒初中時的好姐妹,看她們坐在雪兒旁邊,一句接著一句地聊著以前的事情,我的心情逐漸發放鬆下來。他們喝著酒,從現在聊到從前,又聊未來,我聽著他們聊起那些我參與但忘得一乾二淨的往事,感慨時光易逝,也不由地去努力回想,過去共同經曆的事情,不為彆的,我想想起那個時候的雪兒,是什麼樣的呢?根據聊天說起的事件,大家好像都其樂融融的,以前一定很美好吧。

他們酒喝多了,個個臉色透紅,煙味熏得我有些喘不過氣來,雪兒安安靜靜地飲酒,聽他們說話,淺淺地笑。看著她的臉,忽然覺得她有些陌生,我湊過去低聲說,“我去下衛生間,你要去透透氣嗎?”

她搖搖頭,“你去吧……”

我摸摸她的臉,溫熱的觸感讓我覺得有些不真實,“那你不要喝那麼多,嗯?”

她乖乖地點點頭,我捏了捏她臉頰軟軟的肉,淺淺地吻了一下她的唇,有股淡淡的酒味,起身走了出去。

衛生間有個男人靠在牆邊抽煙,我差點被嚇懵,不過沒表現出來,察覺到他的視線一直在我身上,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本來就是給滿屋子煙味熏得心煩意燥的,沒想到這裡也不得安寧,真想把他的煙塞進他的喉嚨裡去。

目光對上,他倒不避開,眯著眼睛,深深吸了一口煙,“許舟?”

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沙啞,是當代女孩喜歡的那款。

看見臉的時候就感覺眼熟,聽他喊我名字就忽然想起那張畢業照,模樣有七八分像,應該是常江流。雪兒描述的是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形象,不說多風光,至少看上去是體麵的,很難將那個印象跟眼前人重合,他胡子拉碴,眼底還有大片烏青,一股煙酒味,頭發像是幾天沒打理了,身上的衣服也亂糟糟的,不是雪兒說他祖上從商家境殷實,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工地裡跑出來的。

時間對人的摧殘真是殘忍啊!讓他們生長成沒見過的樣子,麵目全非。

他是疑問的語氣,微眯著的眼看著有點冷。

“是我,你是常江流嗎?”

“都忘了嗎?”他忽然低聲笑,“忘了也好…不愧是你啊……忘了好哇,忘得好——”

他反應有些怪異,說著說著,話音未落突然衝過來,掐住我的後頸,一把將我按到洗手台上,洗手台麵上的水染濕我的臉頰和領口,我第一瞬是驚嚇,反應過來是顏麵掃地的窘迫,最後隻剩憤怒。

“神經病啊,你乾什麼?!”他一隻手把我的右手反剪在我背上,另一隻手掐著我的後頸,把我死命往洗手台上按,我的右臉貼在台麵上,脖子被桌上的直角的邊狠狠硌著,喘不過氣來,我拚命掙紮著,他的力氣卻大得出奇。

“你憑什麼忘了?啊?不記得她就可以不愧疚了嗎?”他低聲也是掩蓋不住的惡聲惡氣。

“她?”我想到夢裡常出現的女孩,可她出現在我夢裡我一絲感覺也沒有。

“……”

他忽然鬆了手,我掙脫開他的束縛,捂著脖子咳嗽,抬著頭防備地看著這個行為怪異的“好兄弟”。

“許舟你好樣的,從前是,現在也是……”

“我…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嗎?”我愣愣地看著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許舟……”聽見另一個聲音,我轉頭,看見是剛剛見過的某個同學,他神色著急,看了一眼旁邊的人,“長江?”

“好久不見,阿聰。”

“先彆說這個,林小冰和顏雪打起來了!”

“!”

我立馬跑回包廂,肯定是那個林小冰欺負雪兒,我一看她就不是什麼好人!

但回到包廂,麵前的場景,著實不太對勁。雪兒被眾人攔住,而那個一看就不是什麼好女人的林小冰坐在沙發上,衣服有些皺,頭發也有些亂,斜著看了我一眼,她笑笑,整理了一下劉海,“許舟,誰都可以忘,就你不行,可偏偏誰都沒有忘,憑什麼你忘了?”

“你再說!”雪兒發了瘋一樣想撲過去,我從來沒見過她這樣。

“我就說,就是你逼的小滿,你們都是施暴者!尤其是你,許舟,你憑什麼忘了?”

“我忘了什麼?”我忽然頭疼起來,“我到底忘了什麼?”

我的腦海裡閃現一個陌生的笑容,我想想起來,但又忘記了……然後我就墜入了一個漆黑的深潭,我想往上,但我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睜開眼睛的時候,白色的天花板忽遠忽近的。雪兒開心地摸了摸我的額頭,高興地說,“你醒了嗎?”

我看著她跑出去,又跑進來,身後跟著醫生護士,醫生手裡捏著一打單子看,看了看我又點點頭,然後轉身走出去了,雪兒也跟著出去,我聽見那個醫生的聲音響起,“沒有什麼大礙,隻是下次不要再刺激他了……有些事情想起來就好,想不起來就算了,人生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呢?”

雪兒再走進來,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走到床邊看向我才展露笑容,“渴了嗎?”

掙紮了一下,她把我扶起來,讓我背靠著枕頭坐著,她又接了一杯水給我,我握著杯子,感覺到這杯水的溫熱,喝了兩口,水從喉嚨流進肚子裡,整個人都暖洋洋的。

“跟我說說…我不記得的事情吧……”

“…小滿是我們以前班上的班長,大家以前常常捉弄她,她性格太內向了,不懂在跟她開玩笑,也沒有說她不喜歡這樣,忽然有一天轉學了,在轉學那幾天出了交通事故,就……”她沒再繼續說,我又喝了一口水,“因為那時候你是最喜歡和她開玩笑的,所以就有很多不理智的同學認為你逼走了她,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

我捏著杯子,“那…都是些什麼樣的玩笑呢?”

“就是調侃她長得矮,經常會問她問題…嗯…可能這樣讓她不自在了吧,她感覺有點像社交恐懼症…隻是,男孩子捉弄女孩子蠻正常的嘛,叫叫外號什麼的,班上基本每個人都有外號啊……”

“這樣啊……”

我低頭玩著手機,在安和一中的校園論壇搜索欄裡輸入:13屆初一6班……

事故發生應該是14年,我看完了有關這個事情的僅有的兩個帖子,應該是多方有意掩蓋吧,信息很少。

“你不用想那麼多呀,你是個很好的人,大家都知道的。”雪兒的話語在耳邊響起。

我抬頭楞楞地看她,“你值得最好的。”

“不管能不能想起以前的事情,對現在的我們都沒有影響。說起來,那幾年我們還沒有開始談戀愛呢,所以……”她眯著眼睛笑,“現在的你對於我來說,就是最好的呀。”

她的話觸動著我,我裝作沒事一樣,“遇到你是我的幸運。”

我在醫院的時間日夜翻找著信息,終於順著兩個發帖人,發現了點端倪。兩個人應該是同學,其中一個人在14年發了帖子,有一張照片,一個蛋糕店的招牌圖,還配文:“小滿會來嗎”,評論寥寥無幾。查看了那年的新聞,發現這個蛋糕店離事發地隻隔了一條馬路,就在一條街上。

隻找到些沒有用的信息,完全想不起來任何關於那三年的記憶,我總覺得事情不會那麼簡單的,雪兒對我的濾鏡,肯定不會說壞的,我到底做了什麼事情?

出院之後,我獨自去尋找那家蛋糕店。

十年過去,街道仍在,但那家店鋪已然不見蹤影,十年如此之久,能留得住什麼呢?我對這裡一點也不熟悉,陌生到就像從未來過一樣,我初中畢業之後在外地就讀的職校,然後讀了兩年大專就出來開了一家超市。

我是單親家庭,我母親是非常有能力的女人。我四歲的時候,父親因為在公司競選失敗,被空降的關係戶奪走了本該屬於他的職位,失意後出軌了一個女大學生。當然,這些都是母親告訴我的,她把我養育長大,我卻什麼也做不成,連超市也是她出資幫我開起來的,我就每日看店、算賬。總覺得有些對不起她,不過作為一個母親,兒子健健康康地活著,就是對她最大的回饋了吧!

夏日的太陽非常曬,我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走了一天,停在斑馬線前,高樓的陰影籠罩著我,看著眼前的路口,眼前忽然一晃,腳下不穩,我立馬扶住身旁的欄杆,眼睛好像進了蟲子,世界變成黑白的,一眨眼又恢複如初,有一種莫名的感覺——

那裡,那個十字路口……

…是小滿與人間錯過的地方。

我的心情忽然沉重到極點,甚至站不起來,但我的思緒清晰,頭腦也還算清醒,不至於昏倒。

“你沒事吧?”見我這樣,路人紛紛上前詢問。我擺擺手,“沒事我就是沒吃午飯,低血糖……”

有個大叔帶著一個小女孩,她怯生生地看著我,然後給了我一顆糖。我接過,“謝謝。”

看見我沒有什麼大礙,人群漸漸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