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白色的西裝早就不知道扔在哪裡,但記憶中點點血跡暈開的樣子,在他眼前揮散不去。
晏梅觴側著身子,他左手掛著吊瓶,不能亂動,所以隻是微微傾斜身體,朝向楚明瑄那邊。
房間裡開著一盞小夜燈,隻能照亮晏老師頭頂的一小片地方,同樣的,楚明瑄的輪廓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深夜裡,一人一燈,如果不是躺在病床上,其實還挺浪漫的……
晏梅觴抿著嘴笑一笑,沒出聲。
他男朋友的側臉賊好看,閉著眼睛睡覺的樣子,乖巧(啊?),沉靜(什麼鬼?),就這樣一動不動他也可以看很久。
楚老板的睫毛是真的長,像兩把小扇子。鼻梁高挺,薄唇沒什麼血色,乍一看就是話本裡落魄受傷的大少爺。
好吧,事實上真的是大少爺,而且並不落魄。
胸前被褥上的手臂打著石膏,看不清具體狀況,晏梅觴伸長脖子,也觀察不出什麼。
隻是看著那手臂,心裡不是滋味。
車禍時如果不是護著他,楚明瑄不可能會傷那麼重。傷口沒留在他身上,卻刻進了他心裡。
眼前時而浮現那一身遍布血跡的白西裝,時而浮現楚明瑄被包成豬蹄子的手臂……熬了大半宿,晏梅觴終於睡著了。
當晨光熹微,一縷陽光照進病房的時候,護士準時敲門,進來查房。
晏梅觴他們三個人的點滴在昨晚快滴完的時候,就已經有護士過來更換了。早上查房,主要還是檢查身體狀況。
伸著脖子看了半天,楚明瑄還是沒有醒,晏老師無奈,正好小李帶著早餐進來,於是開始吃飯。
身上纏了很多繃帶,動作都不太連貫。
晏梅觴隻能端著碗拿著勺子,像小朋友一樣慢吞吞地一小口一小口吃東西。
大早上,還是VIP病房區,整個樓道十分安靜。醫生護士走路像飄在半空,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而此刻,晏梅觴卻感覺地板“咚咚咚”地響,像是什麼人在樓道裡飛奔!
房門“唰——”被推開。
“梅梅你怎麼樣了?傷到哪裡了給我看看?現在疼不疼?磕到腦袋沒有?手臂呢?腿有沒有事?還有楚老狗,怎麼就這麼不小心?!我差點就見不到你們了知不知道!我……”
嗯,沒錯,這個宇宙大話癆就是趙嘉昱。
晏梅觴一口湯正在嘴裡,差點沒噴出去。
誰告訴他自己出事住院了?來得真夠及時,總能把他嚇一跳。
小李趕緊遞過去紙巾,不得不說,趙嘉昱的聲音響徹了樓道,不隻這個病房,豎起耳朵,還能聽到隔壁的“問候”聲。
老趙趕緊把門關好。他兩手空空,根本不像來看望病人的,若不是身上西裝革履,恐怕上了這層樓就被趕出去了。
但晏梅觴已經習慣他這樣了。用膝蓋猜也知道,他肯定是在君顏熬了一整晚,沒來的及睡覺,聽說自己受傷又立馬趕過來。
一會兒功夫,門口過來好幾個護士確認情況,同時委婉以及“溫柔”地提醒趙嘉昱,在病房保持安靜!
其實晏梅觴真沒傷得那麼嚴重,但聽這一頓鬼哭狼嚎,好似他今天下葬一般。
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小李悄悄退出去,關好門,將空間留給兩人。
而趙嘉昱也消停了,一屁股坐在葉清床尾,摸出來根煙,兩指夾著放在鼻尖嗅一嗅,沒點著。
他的語氣仍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甚至嘴角帶笑,“到底怎麼回事?”
那笑,卻分毫未達眼底。
天知道今天淩晨接到電話的時候,聽見楚老狗和梅梅一起出車禍他有多震驚,又有多恐懼!
馬不停蹄地趕過來,才發現是淩晨三點多,他就坐在車裡小眯了一會兒,等到早上七點醫院開門才進來。而聽見護士說梅梅昨天就醒了,這才算放心些,咋咋呼呼裝作剛到的樣子。
晏梅觴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楚家大哥已經插手了,放心吧。”
如果說楚父楚母負責的是安撫情緒,照料病人,那麼楚大哥就是實打實的工具人。
他雖然沒見楚明彧過來,但是小李說早在出事的時候大哥就趕到了醫院,隻不過那時候他在病房裡昏迷,而楚大哥也隻停留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楚明瑄被送進醫院沒幾個人看見,所以公司裡本是應該沒人知道這事的。但實際上,楚氏董事長楚明瑄出車禍的消息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就好像下一秒鐘公司就要換董事長似的。
大哥從政,不宜過多插手公司的事,隻能是楚父站出來撐場子。
除了醫院裡躺著的三個人,其他人都在忙碌。
送走了趙嘉昱,晏老師盯著房頂發呆。
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
一個楚老板,兩個楚老板,三個楚老板……
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簡直無聊死。偏偏他手不能抬肩不能動,彆說畫圖,就是利索地玩手機也做不到。
還是小李善解人意,他不知道怎麼時候走進病房,此時遞上一個平板,“我下了些劇,什麼類型都有,您睡不著可以解悶,用這個方便些。”
真是體貼的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