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鏡低墜,紅輪將升。
西風拂過,窗外紅林簌簌,一隻小動物從枝丫一頭竄到另一個,後腿用力一蹬,飛躍至另一顆樹上,迅速消失在紅林之中,一片紅葉從枝頭飄落,打著璿兒落在了木窗沿。
不同於窗外烈焰般的生命力,窗內又一次傳出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姐夫。”許旭含著一泡淚,為靠坐在床邊枕著團榻的肖淩順氣,取過床頭的茶水遞到他的嘴邊。
抿了一口水,肖淩搖頭,等胸口的悶疼稍平後,才虛弱地道。“我這裡還有幾分家私,你帶著那些和怡兒一起離開山寨,去鎮上、州府也好,到丹明山那邊也行,總之越快越好,再晚就來不及了。”
“姐夫,你在說什麼?彆說你的身體還不到那個地步,便是真如何了還有麟哥兒在呢,兄弟們都不會讓人欺負了她姐弟兩個的,為何要帶著怡姐兒離開山寨?再說麟哥兒他怎麼辦?”許旭目光中滿是不解,猶猶豫豫地盯著肖淩看。他雖是肖淩第一任妻子的兄弟,對他卻是真心信服,故而對他突如其來的安排感到莫名,卻仍舊為他擔憂著唯一的男嗣。
又是一陣撕心裂肺地咳嗽,肖淩對於這個小舅子是真著急了,難道現在他還一點未發覺嗎?知道不和他說清掰明他肯定是一根筋的,顧不上嗓子嘶啞的痛楚和頭昏腦脹的暈眩,肖淩衝著許旭一陣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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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沈九微正和得閒的宋明峻說話,公爹走了有一段時日,毛球常日間或是沒有約束在山寨內瘋玩瘋跑,或是被拘在她身邊奄噠噠的無精打采,是該給他再尋個學武藝的師父了。
她清楚宋明峻是沒有耐心教的,她也不樂意讓他教,免得將來父子“相殘”。前幾日父子兩也試過,做父親的可沒有當阿爺的悉心,毛球仿若不是三歲而是十三歲,一點沒做到也不考慮他現在的年紀,差點給他打壞了。
現如今毛球見著宋明峻就躲,一刻都不願意呆在他身邊,沈九微為此也生了好大一場氣,宋明峻已揚言絕不再親自教孩子了。
親爹不肯教總得找人來教,沈九微心中倒是有幾個人選,都是山寨內的好漢。但她若直接點名,宋明峻肯定是要兜叨的,不如讓他自己說出來。
“讓田北來教毛球拳腳,你是認真的?”沈九微似笑非笑地看著宋明峻。
“那,馮丙或是李滿?”宋明峻睃了一眼沈九微有些小心思地道。
雙手挽在胸前,沈九微眯著眼問。“你確定?這可是給你親兒子選師父,哪怕是啟蒙,也該找個合適的吧。”
倒不是說宋明峻提的這些人不好,若論親近友善,他們肯定是可靠的,但這和沈九微心裡想到的幾個人相差甚遠,他們都算不得山寨內強壯有能之人,且在她看來他們對待小孩子耐心有限,不見得比宋明峻強。她是打算讓毛球熬打筋骨,經驗、耐心、能力缺一不可,可不是為了找人陪著毛球玩,更何況他們也未必願意呢。
“那你說找誰?”宋明峻底氣不足地問。
“具體找誰我還沒想好,這個不是才找你商量嘛。”沈九微瞥了一眼宋明峻,繼續道。“最好是找以前山寨的人,夠熟悉。其實鐘陌看著還不錯,不過他是三當家,想來不會有功夫教毛球。選的這人最好是與我們親近的,還該有些武藝在身,最要緊的是性子沉穩。你說我們山寨誰合適?”
“那就隻有......”沈九微揚起眉,等著宋明峻將人選說出口,卻被突然而來的人打斷了。
“二當家,大當家請你去同義堂一趟。”小嘍囉進門對宋明峻道。
“何事?”宋明峻四平八穩地坐著,沈九微也看向來人。
“好像是碧雲山出事了,他們那來了三、四個人,身上還帶著傷。其他的我也不知曉了,隻是大當家通知了你,還有三當家、四當家過去議事。”小嘍囉氣不喘地一口說完。
“即使如此,九娘,我先過去了。”宋明峻動身。小嘍囉等他出門後立即跟在身後。
同義堂是在原堂口殘址上新建的,隻有一進,跨過大門便是大廳。同義堂的名字還是陳深取的,他武藝不行他爹就讓他念了幾年書,他們這是五個山寨融合,取名同生連義恰好。
宋明峻趕到的時候隻有四當家陳深還未到,廳內除了他們山寨的人以外,有三位漢子和一位小姑娘。其中一位三十多歲身材略矮的漢子與那個頂多隻有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站前排,另外兩位肌肉鼓鼓的漢子站的位置則稍後。
四人都麵色哀戚,尤其是那個小女娘,一雙眼腫得如同核桃般,隻留下一條縫些微張開著,此時看過去還有淚花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