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地的事項沈九微並不懂,但也知道要將地裡的雜草清理乾淨才能拜禾插秧。
幾日前匆匆看了一眼,印象中隻記得那群流放的人大多數都正在壯年,總該有把子力氣,便是裡麵有個彆女人也不打緊。
門內的環境不會很好這她知道,他們不過都是些擄上山的人貨,沒有打殺已是最大的仁慈,自然不可能提供優渥的居住條件,但看到門內這些人的模樣,她的眉眼仍舊垂皺起來。
因天熱的緣故,倉庫內十分乾燥悶熱,門對角的恭桶散發著陣陣惡臭,裡麵的人各個無精打采,像一群患了雞瘟的雞,不過暫時還能喘氣罷了。
“這是幾天沒給食物了?不是說過我要讓他們去後山乾活嘛,你瞧他們這是能走動的樣子嗎?”沈九微的不滿朝著守門的人發了出來,白瞎了她剛剛的好心情。
“九娘,哪裡的話。忘了大當家安排的事也不會忘了你說的呀,每日兩餐,雖不說讓他們吃飽,肯定是餓不著的。他們日日坐著又不用挪動,風吹不著日曬不到的,再沒有更舒服的了。”守門人諂笑道。
沈九微懶得理會他話中的討好,不過到底沒有再多說什麼,目光又落回到倉庫內這群人身上。她剛進來的時候明顯能感覺到他們的慌張與惶恐,但除了不安卻沒有憎惡,應當是沒人遭受到過分的折磨。
裡麵有三四個女子,年齡大的和還是孩子的女童暫且不論,那位側身縮在角落裡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女孩還有膽子偷偷往她這個方向瞄,想來是沒人朝她伸過手的。
沈九微心中稍稍滿意,哪怕作為山賊的家眷,她也是極度厭惡女人被強迫的,當年能為了香梨殺人也有這個的緣故。這幾年六個寨子融合為一個整體,雖說眾人同出一脈,到底習慣有所不同。
其中有一兩個寨子的寨民並不顧忌這個,頭一次便直接從人貨倉內提人出來取樂,沈九微的怒火還未發作,人貨倉內便發生了激烈地暴動。
當時那批人貨雖全給滅了,到底死傷了些寨子裡的兄弟,沈九微逼著宋明峻在全寨訂立不能隨意侮辱□□人貨的寨規,當然自願的除外。幸而淩雲山和望月山明麵上都沒這個習慣,又有了這次教訓,三位當家拍板規矩算是立下了。
沈九微到不怕他們記恨山寨,記恨她。聽田北他們說過這些人的情況,比起那些公人的折辱手段,她自認為相比起來山寨對待他們還算平常。而且若不是要留下他們乾活,恐怕他們現如今也和那些公人一同暴屍荒野了,便是不遇到山寨的人他們安安穩穩活到了流放地也是要被強製做苦力的。
“也來到這裡好幾日了,想來你們也想知道這是哪裡,我們是誰,以及你們將來的命運。好叫你們知曉,這裡是慶臨府境內西北方向的丹明群山,我們便是這山上的寨民。至於我們是做什麼的,想來你們也見識過了,攔路剪徑,截貨殺人,沒有我們山寨不敢做的。你們都是罪官之後,山寨原是不會留下的,但如山上正缺苦力,若是你們聽話,倒也可以贖命。”沈九微氣定神閒地說完後便閉上了嘴,觀察這群人的反應。
他們聽了她的話先是一驚,隨即竊竊私語片刻,其中一位年約十四、五歲左右還處於變聲期的少年操著公鴨嗓問道。“若我們不願意,你會放我們離開嗎?”
他的話剛說出來便被身旁一個中年人拉住將他往自己身後藏,少年顯然不願意躲藏,也可能是見沈九微是個女人並不懼怕他,一直想要突破那位中年人。
“這是哪裡來的小孩子,你們這些人裡沒有能主事說話的人了嗎?”沈九微的目光隻在這個少年臉上停留了一瞬便移開了。她剛剛已分明說得明明白白,根本懶得理會這種腦子不清醒的少年人。
“不知這位夫人是需要我們做什麼?”中年男人拱手問道。
這位說話的中年男人應是那個少年的直係長輩,兩人麵貌相似,一看臉便能瞧出來濃厚的血緣紐帶。經過三兩下拉扯,少年終於不甘心地沉寂下來,不再出言,轉而由他開口。
“種地。”沈九微清晰地吐出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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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個邋遢的男女拖著疲軟的腳步緩緩跟在沈九微身後向後山出發。他們沒想到這麼輕易地就被放出來了,“押送”他們的還隻有一個女人。
周靜麵色複雜地看向在前方領路的沈九微。作為他們這批犯官及家眷中最年長的人,他代替所有人答應了這個女人的條件。不答應也不行,他雖然一無所有,甚至背負著莫須有的罪名,但他仍舊不願意屈服,他希望能活下去,哪怕在山匪堆裡求存。他相信有一日天子會知曉他們的忠心,除奸臣,恢複他們這些忠臣的名譽。
“伯父,這裡隻有這個女人在,我們把她抓住作為逃出去的籌碼吧。”周馳打斷了周靜的思緒,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