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受到阻礙,聲音的傳播卻不受影響。守在城樓上的執勤小吏聽到了響亮的馬蹄聲、腳步聲由遠及近,正待他試圖查明城牆下的情況,並打算發出警示時,城門被拍響了。
“開門,開門。我是阮大,我從天溪縣請得援軍回來了,如今已在城門外,快開門,快開門。”阮大的聲音傳到了門內。
門裡的守衛仔細分辨,確實是阮大的聲音。他們都知曉縣令三日前派了四個心腹帶著求援信離開了,如今乍一聽聞他們帶著援兵過來救援,立即放下了警惕振奮了精神。門內一陣響動,緊閉了多日的城門再次被打開。
城內的人見第一個走入大門的果然是阮大,心中徹底放下心來,有人立馬奔走去將消息通知縣令。
跟在阮大身後的人在跨進縣城後,不給守衛一絲反應的機會,提起鋼刀見人就砍。不過一刻鐘,城門口便散發出濃厚的血腥氣。
自從縣城被山匪圍困住,縣令便沒有再睡過一日安穩覺。昨夜留在書房卻輾轉難眠的縣令剛剛勉強眯了一會眼,便被回來報信的小吏驚醒。
“發生何事了?”縣令騰地一下從床榻上坐起,起得太猛了一時有些頭暈。扶著額頭,他讓進來報信的人趕緊說話。
“大人,天溪縣派人來了,如今正在進城呢。”小吏帶著喜氣道。被圍困的這些日子,他們這群人被下令日夜看守的城樓,隻怕山匪攻進來的值守人早就筋疲力竭了,如今終於盼來了救援,他離開前匆匆瞥了一眼,雖然被霧氣籠罩不太清晰,但門打開時那一眼看起來來的人並不少呢。
“是嗎?阮大他們帶人回來了。快,快領我前去。領隊的是誰?”聽了小吏的話,縣令頭也不暈了,眼也不花了,如同飲了仙露般立刻精神百倍,起身便朝縣衙外走去。
剛來到縣衙門口,便見消散了些許的霧氣中不斷有身影靠近,很快,走在最前方的阮大領著身後的人也來到了縣衙外。
“阮大?這些便是天溪縣的軍士嗎?”縣令眼光掃過阮大,目光隨後落在了他身後的幾人身上。
這些人一個個雄壯身軀,麵目帶著煞氣,端得都是好漢。縣令心中欣喜,有了這些人,何愁城外的那些山匪呢。
阮大臉上心虛一閃而過,縣令早將心神都放在了他身後的那群人身上,根本沒注意到他來到縣衙門口便閃到了一邊去了。
大步跨進縣衙門口,走在最前方的湯達一刀便將迎上來的縣令砍殺,縣令的臉上至死都留著錯愕的神色。似是不明白原是自家請來的救援,為何會對自家拔刀相向。
縣令倒下的身軀仿佛是個信號,殺戮這才正式開啟。山寨的人提著刀,雙目放光源源不斷地朝縣衙撲去,不一會兒,縣衙前後各處皆傳來慘叫聲,一炷香的時間又徹底歸於安靜的。
這不是沈九微第一次看到死人,幾年前甚至她還親手殺過人,但是看著城門口的一具具屍體仍舊讓她非常不適。她沒有選擇跟著那群興奮的男人們衝入縣城內,而是帶著留手的幾十個兄弟把守好城門,順便將四散的屍體拖開。
霧氣漸漸散去,露出了縣城的麵目,此刻應該活躍起來的大街上卻仍舊安安靜靜,看不到一個出門的人。
被圍困的這些日子裡,縣城的普通百姓惶惶不可終日,連他們的睡夢中都是山匪衝入縣城,殺人放火的噩夢。
今日清晨天空微亮未亮之時,城門口響起了兵器碰撞聲和嘶吼聲,隨後便聽到成百上千人沿著街道向縣城內部跑去的聲音。有那大膽些的百姓,透過紙糊的窗和蒙蒙霧氣略略看清了那些陌生而凶惡的麵孔,立即縮了回去,搬來家中笨重的什物堵住門口,家人們瑟瑟發抖地抱作一團。
從縣令家出來,鄭芝龍心急火燎地趕到縣丞家。
縣丞一家住在縣裡東側,是縣裡有名的富戶聚集之地。在縣衙殺紅了眼的山寨兄弟在阮大的指引下來到這裡,他匆忙趕過來的時候靠近巷口的頭幾家已被山寨的兄弟洗劫過了,鄭芝龍經過之時是撲鼻的血腥氣和女人的尖叫。
縣丞家的大門在幾個山寨兄弟地攻擊下搖搖欲墜,鄭芝龍立即奔上前,阻止要打殺進去的人,懇請放過他們一家。
“這一家是小弟的至交好友,且當初若不是他多番幫協,小弟早已屈死獄中,肯定沒有機會入夥山寨,還請眾位兄弟高抬貴手,看在小弟的麵上放過他們一家。”說罷,鄭芝龍深深地作揖。
鄭芝龍形貌偉岸,又有身手,日常間也豪爽大方,雖是剛入上寨不久,也與眾人相處的融洽,故而為首的小頭目雖不甘心放過這家肥羊,仍舊是給了他麵子,反正後麵還要好幾家呢。
“既然鄭兄弟開口,那這一家兄弟們就不動了。孩兒們,跟我走。”語罷,手臂一揮,帶著身後的小嘍囉們朝著下一家奔去。不久,數丈之隔外便想起了相似的慘叫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