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什麼情況,諾大一座縣城空蕩蕩的,街上幾乎見不到一個行人,便是有,也是麵色凶惡的山寨兄弟在警惕地巡視著。
帶著滿心的疑惑,剛進到縣衙,沈九微便聽到了爭執之聲。
“這群鳥人,既然不肯聽話還敢反抗,要殺便殺了,還有何要猶豫的。大當家,隻要你開口,老周我立即帶著兄弟們將那些鳥人都殺乾淨了了事。”周苗粗聲粗氣地道。
“周兄弟說的是,敢傷山寨的兄弟,留著也是後患。甚麼平民不平民的,殺乾淨了讓山寨們的兄弟都移下來填補上便是。”湯達很是讚同周苗的話,他們山寨的威名絕不能被這群縣民挑釁了去,必須鎮壓。
見大當家和其他頭目都默不作聲,似在思考這兩人所說是否可行,鄭芝龍急了。“兩位兄弟息怒,恕小弟多說一句,縣裡人之所以會反抗,傷著山寨的兄弟們,是他們恐懼自身自家會受到迫害的緣故,並非有意與山寨作對。他們......”
鄭芝龍話還未說完便被周苗打斷了。“鄭兄弟,你原就是縣城的人,自然會幫他們說話。如此輕易地放過這群刁民,我們死傷的兄弟就不管了?那這以後是個人就敢欺負到山寨兄弟們的頭上來,那還不如早早帶著財物回上寨去,免得憋屈,被人打殺了還縮在一旁不敢吭聲。”
進來後便站在一邊,沈九微終於將他們的話聽明白了。原來在她離開回山寨的幾日,縣城裡果然恢複了些許人氣,然而人一多是非麻煩也就多起來。
縣城有一家男人帶病,山寨領人殺進縣城後便如其他人家那般閉門不出。糧食家裡還有些存量,然而男人的藥卻是吃完了。藥不能斷,那日他家年輕媳婦見街上有些街坊行走,自家男人又等著藥吃,便壯著膽子出了門。
去藥房買藥的路上還算順利,她低垂著頭匆匆奔到了藥房,敲門側身穿了進去,抓了藥便趕緊離開,回去的路上一步都不敢耽誤,提著藥邁著秀足便往家趕。
或許是匆忙間有些慌亂,恰巧撞上了一隊巡視的小嘍囉,被他們言語調笑了幾句。本也沒甚麼,大當家有令不讓兄弟們欺辱縣城百姓,他們也不過言語調笑幾句便罷。誰知不知哪衝出來一個瘦弱的男人,對著第一個開口調笑的人便是一拳。
出其不意的一擊落在了那人臉上,力度不大卻徹底捅了馬蜂窩,幾個被惹惱的嘍囉立即撲上前去將其一頓拳打腳踢。誰知男人不頂事,這麼幾下便被打死了。
打死就打死吧,是對方先動的手,不自量力被打死也怨不得彆人。如今縣衙已空,也沒人給他做主。
那年輕媳婦丟下藥包撲上去哭得肝腸寸斷,原本就心中惱怒的這群人見著這年輕媳婦梨花帶雨的模樣,突然起了歹心。
這年輕媳婦回家便自儘了。夫妻兩雖是彆居單過,家人親戚也是不少的。知曉了兩人的遭遇,小夫妻兩方的親族既憎惡又恐懼,拿起家裡的刀槍棍棒,聚集起幾十上百人便與山寨的人拚殺起來。
過程自然慘烈,那群人不過平民,和他們這群慣常拿刀的人自然不同,然而這次火拚中也有山寨的兄弟丟了性命。一時間雙方的矛盾徹底激化了。
“這有何好爭執的,大當家之前就下令不要擾民,如今有人殺人還引起縣民的反抗,該受罰才是,如何屠縣的話都說出來了。”在鄭芝龍還在極力勸說周苗、湯達等人打消打開殺戒的念頭時,沈九微突然插話道。
一時間廳堂都安靜下來,湯達和周苗兩人不善的目光都看了過來。那些被暴動縣民打殺的兄弟中有一直跟著他們的手下,兩人自然心疼自己的人,何況若不讓其他兄弟看著他們為那些人做主,以後還如何在山寨立足,誰還願意跟著兩人。
湯達跟著陳深和沈九微接觸的時日較長,自家老母、妻子、一雙兒女都喜歡她,經常在他麵前提及她對他們的關照,心中不滿的情緒要脫、口而出的話終究被生生壓了下來。
周苗可沒有這個顧慮,他的家人全都死在了當年朝廷攻戰及柳東行的暗算中,這些年來他又醉心武藝,也沒有再成家的打算,日常又和沈九微少有接觸,一直隻將她當成了大當家的女人,早便對她能隨意出入同義堂心生不滿,這一下徹底帶出來了。
“九娘是女人,自然心慈手軟。然而這群鳥人敢對山寨的兄弟出手,讓兄弟們有所死傷,難道還乾等著下一次更大的暴動嗎?女人就是女人,見不得血腥,就不敢混在一群漢子中間逞能。不如早早回山寨養孩子帶孩子,免得腦子擰不清,反為外人求情。”周苗怒目而視,咄咄逼人地開口。
廳上數人變了臉色,沈九微深吸一口氣,壓下暴怒的情緒。她知曉身為女人自然有人看不慣自家,當年她剛入同義堂時便聽了好些閒話,然而到了如今還將這話懟到她麵上的,這還是第一次。
但她知曉哪怕再憤怒也不該順著周苗的話與他爭執下去,故而壓下情緒後隻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隨後看向其他人說出一番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