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位於霞峰山山腰位置,山上比山下涼得早,入秋以後一日比一日寒冷,山下多套件外套便可在外行走,山寨裡多數人家已換上了夾襖。
秋風蕭瑟,帶著漫天的枯葉飛揚,透著一股頹敗的景象。一步一步走在山道上,沈九微的心情十分沉重。
馬上就要入冬了,萬物都即將歸於安靜,等待著寒日的到來,而包圍在縣城外的府兵們的攻擊卻越發激烈凶猛了,看他們的架勢是打算在深冬來臨前一舉攻下景旺縣。恐怕他們山寨最多等到春暖之時便有一場關乎生死存亡的大戰。
心中的焦躁沒有人能明白,想到之前差點內訌,沈九微便對那群莽撞短視的男人恨得牙癢癢。山寨危在旦夕,不想著如何度過這次難關,眼睛還盯著大當家位置,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當日鐘陌派人送信回山寨的同時亦已開始部署撤退事宜,在芷卉縣被破,傳回大當家身死的消息後,寨子裡人的心已散了。如今隨著芷卉縣再次被朝廷奪回,城外府兵又有增援,天溪縣城內的人也開始不安分,所有人都覺得縣城被破不過是遲早的事。
天溪縣隻有一個出口,大量的府兵都駐紮在此處,鐘陌從城牆上走過,目光掃過那隨風飄動獵獵作響的旌旗。不遠處的府兵們氣勢高昂,對此城誌在必得。
城樓下一個嘍囉跑上來,勻了氣息才湊到鐘陌耳邊小聲道。“二當家,已經準備好了。”
鐘陌的目光始終盯著城樓下方的府兵,隔了一會才開口道。“傳令下去,天黑後嚴禁縣中人出門,違令者殺。除了守城門的人,亥時前在那處集結所有兄弟,林異知曉接下來的安排,傳令下去今日讓所有人都聽他的統管。”
“是。”嘍囉順著鐘陌的眼光看向城外,眼中的擔憂之色更深。
他是幾個知曉二當家計劃的人之一,按二當家的吩咐,知情的兄弟們都做得很隱秘,希望事情能順利。
城外的叫罵一直持續到了夜幕降臨,氣勢洶洶的府兵見山匪依舊閉門不出,這才回到營地埋鍋造飯。
天黑後,除了舉著火把的巡邏隊不斷在城內各街道穿梭,整個縣城都靜悄悄的。隨著縣城被圍困的時日越久,縣民們越不敢輕舉妄動,他們知曉隻要自家再忍耐,府兵遲早是會攻進來的。若是此刻惹怒了外麵的這群人,他們窮途末路之下做出駭人的行徑,受害的隻會是他們自家。
故而多數人家都早早熄了燈,睡不著的人家也絕不會在這個時候窺視外麵,若是被誤認為內奸,他們連伸冤的地方都沒有。不是已經有好些人失蹤了嘛,現在都在傳是被那些凶人殺了。
而那群被傳已被鐘陌他們殺人了縣人正擠擠挨挨地縮在一間陰暗的小房間內,室內一片漆黑,隻有些許月光透過窗紙照了進來。
“何三哥,你說我們還能活著出去嗎?”其中一個黑影惶恐地小聲問。
“可以的。他們的頭領答應隻要我們將事情做成了,會讓我們活命。”渾厚的男音接話道。
似是要給其他人打氣,這位被稱為何三哥的人繼續道。“這位頭領你們也見過,且看他在縣裡的行事作風,是個說話算話的好漢。”
“都已拆好了,他們卻還沒放我們歸家。何三哥,恐怕他們不會放我們離開了。”第三個聲音插了進來。這人不安地掙了掙捆縛著手腳的繩子,滿心恐懼。
“我們能活下來的。既然我們的活都乾完了還好好地呆在這,他們以後也不會殺我們。不然他們乾嘛浪費力氣綁著我們。”何三哥壓低聲音接著道。
“他們還沒出去,自然不敢放我們離開。到時候他們前腳走了縣裡的人後腳將城門打開他們怎麼跑得掉。”
在何三哥反複的安慰下,這群失去自由被關在這間黑屋子的幾個男人才算是暫時放下心來,不再多言。
他們都是縣裡的手藝人,七、八日前被一群人請走說去乾活。他們被帶到一側的城牆邊,何三一看到這片城牆心裡便知曉接下來他們要乾甚麼活了。
亥時一到,縣城的某段偏僻的城牆邊已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林異已提前和一眾小頭目說清,讓他們約束手下人,安安靜靜地從這個洞口離開。
洞口呈不規則方形,兩側和頂上被加固了,可同時容納兩人並肩通過。林異最後看了一眼被層層房屋遮蔽的城門方向,帶頭領著身後的眾人從洞口鑽了出去。二當家說得沒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們都要活著回去。
城樓的上,每隔三丈遠便有一個站崗守夜之人,他們筆直地站在裡火光裡,一動不動地監視著城外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