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不幸被抓住後,吳小乙便陷入了無儘的惶恐中,他害怕這群殺人不眨眼的山匪一怒之下將他殺害,更恐懼連累他的家人。
他知曉有人暫時逃過了山匪的追捕,畢竟山匪對縣城還不熟悉,又有夜色的掩護,小心些,雖不一定能逃出城,但一時藏匿起來肯定沒那麼容易被找出來的,隻要沒人告密。
這一點其實也是吳小乙最擔心的,畢竟為了自家活命,供出那些人也是情有可原,隻是他沒想到居然無人應答那些山匪,沒有一個人透露那些人的蹤跡。
這群山匪的大當家來見過他一麵後,便將他關在了縣衙偏房的柴房裡,既不殺了他,也不處置他。若不是每日還有人記得給他送些食水,恐怕他早已被人遺忘,死在這個小角落裡也無人知曉。
人單獨呆著便容易想東想西,吳小乙一時擔心那些山匪會找到他家,用他的家人威脅他說出他同伴的下落。雖然他也不知曉他們躲藏的具體位置,但以他對他們的熟悉,對他們可能躲藏之處也能夠猜到一二。
一時又覺得可能隻是山匪暫時遺忘了他,等他們想起他來時恐怕就是他的死期。心下一時希望這個時間變長些,他不想死,一時又期望這個時間縮短些,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長痛不如短的,與其這樣惶惶不可終日,不如早些知曉結果。
在吳小乙又一次胡思亂想的時候,柴房的門被推開了。乍然從陰暗的柴房走出來,耀眼的陽光刺痛了他的雙眼,一時間竟有些想要躲避陽光的照射。
見他停頓不前,身後的山匪用力的推了他一把,他這才踉蹌著繼續前行,很快來到了縣衙的堂上。
這是吳小乙第三次來這了,前一次是被山匪押來詢問他的其他同伴幾縣中那些逃離人藏身之處,他頭一次來還是縣丞將他領到此處來見縣令,說要委以他重任。
縣丞和縣令都是好人,他們及其家眷不該滿門被滅。還有縣尉,據這些山匪所說,他死得也極其慘烈。想到此處,吳小乙忍不住悲從中來,雙目發熱。
“吳小乙,這裡有些人讓你認認。”淡淡毫無起伏的女音傳入吳小乙的耳中,他抬起朦朧的目光看向前方。
沈九微坐在堂案後的靠椅上,低垂著眸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吳小乙。隨後讓人將其架起,將準備好的人一一帶上來。見到來人,吳小乙的眼角抽了抽。
帶到他麵前的一共有十人,有老有少但清一色的全是男人。這些人他幾乎都認識,這沒什麼,他生長在縣中,城中大部分人他或多或少都熟悉,大部分都是見過的。不過在看到其中某幾人的時候,他的眼角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
“從左起第二、六、七、十留下,其他人暫時先帶下去。”此刻,沈九微已經來到了吳小乙的身側。
見到被留下的都是哪些人後,吳小乙的麵色刷地慘白起來。怎麼會,這個女山匪隻帶他們前來讓他見了一眼,他們甚至沒有眼神交流,她是如何一個不錯地挑出他們的。他緊抿著雙唇,將頭低了下去,不敢泄露任何情緒。
“恩,看來確實是他們了。有兩人身形有些熟悉,應當是你之前帶過來見我的發小了。另外兩個嘛,”沈九微盯著吳小乙看了兩眼,才開口繼續道。“應當是縣丞及縣尉家的人,年齡也對的上,他們家的人數恰各有一人和戶籍上的對不上號呢。吳小乙,你說我說得對不對呢?”
吳小乙依舊低垂著頭,看似沒有反應,隻是顫抖的身子出賣了他。另外四人則麵露驚慌,尤其是那兩位吳小乙的發小,他們可是參與了上次行動的,與這群山匪有仇。
始終低垂著頭沒有回應的吳小乙被一旁的嘍囉狠狠踹了一腳,又湊了他幾拳。若不是這些人使計,山寨的好些兄弟都還活的好好的呢。
吳小乙被狠揍了幾下,又被嘍囉從地上拽起來,他這才慢吞吞,帶著顫音地開口。“沈大當家,小的不知你在說甚麼,這些人小的一個都認不得。”
他對麵的四人心中都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他們覺得隻要吳小乙咬死不說,在情況不明的前提下這群山匪應當不會隨意處置他們。山匪不是想要好名聲嘛,自然不會亂殺無辜,不然城中的百姓早就奮起反抗了。
“是嗎?那這些人你肯定認識了。”見吳小乙嘴硬,沈九微示意將另幾人帶上堂來,她倒要看看在他心中哪些人對他而言更重要。
新領進來的一共七人,有滿頭銀絲的老翁老婦,因生產不久身體還略有些豐盈的年輕女人和她緊緊抱在懷中的嬰兒,以及一男兩女緊緊靠在女人身側的三個孩子。
吳小乙整個人都被嚇傻了,他萬萬沒想到眼前的這七人會出現在這裡,這些山匪是怎麼找到他的家小的。那是他的爹娘、婆娘和兒女,他們早早被他安排躲藏起來,雖然他願意為縣令做事,但他擔心自家若是無法完成任務會累及家人,卻仍舊發生了他最害怕的一幕。
他的嘴角抽搐,下意識地搖頭。落在這群山匪的手中,他是必死之人,絕不能連累家人,他不能承認。
“這樣啊。那,來人,既然沒用,帶下去都砍了。”沈九微冷漠地看向吳小乙,這些話從嘴裡輕飄飄地吐出來,卻給了他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