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威悚然,這次為了重創連續幾日都來偷襲營地的山匪,他在知曉山匪進攻的方向後將大部分的兵力都往這兩側輸送,甚至下了命令一定要將那些寨兵全部消滅才能罷手,另外幾處隻各留下兩千左右的府兵看守。
這幾日下來,山匪的兵力如何何威心中也了然了幾分,顯然要弄出如此動靜,非傾巢而出不可。這是要破釜沉舟嗎?何威揣測。
無論如何現下最要緊的是迎敵,在中軍帳中的何威立即下了幾條命令,從他身側走出了好幾位將領,匆匆朝幾個方向支援。
新增萬人兵力,山匪進攻的態勢不斷加強。在府兵營地短暫的慌亂過後,雙方就在營地裡開始了混戰。沒有任何兵法計策,純靠著人與人之間的肉搏。
從營地的四個方向不斷有寨兵湧入,府兵們也從營內各處集結,迎上了攻勢凶猛的寨兵。兩方如巨大的收割鐮刀一般,所絞之處屍橫遍地。
寨兵們悍不畏死一波又一波的衝擊終於讓還活著的府兵們懼怕,一個矮個的府兵在見到自家百夫長被一個麵上帶疤的凶狠山匪砍倒後,再也控製不住心中的恐懼。先是右腿向後退了一小步,在有另一個山匪舉到衝到麵前之前,再也克製不住心中的情緒,轉身向後跑了。
矮個府兵向人少的方向逃跑了,將軍、軍令、府城那些都被他拋在了腦後,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活下去。
膽怯和勇氣一樣,都是會傳染的。原本就是惶惶應戰,己方看起來又處在劣勢,身側不斷有同袍倒下後,矮個府兵是第一向後逃跑的,卻不會是唯一一個。
從他身周起,不斷有府兵選擇後退,逃命。霎時間,以這一點為中心,府兵的潰敗向四周傳播。與之相反的是越殺越勇的寨兵。
他們同樣恐懼著死亡,見到身側一個個倒下的同伴,他們的心神也沒有那麼堅定。不過寨兵中有人想要為死去的同伴複仇,有人為了能夠過上沈九微承諾過的好日子,有人僅僅是為了立功。
對於死亡的恐懼,絕大多數人都是一致的。不過很幸運,這次是府兵那邊的怯意更濃,他們先潰了。寨兵中不知誰先喊了一聲,“府兵被打跑了,他們逃了,兄弟們衝啊”後,寨兵們的士氣陡然間暴漲。
府兵的潰敗點是從營地的北邊起,等到還在中軍的何威意識到不對,想要親自過去的時候,山匪已氣勢如虹地殺了過來。
煉獄般的營地內,像是有一頭饑餓的野獸不停地、迅速地收割著雙方的兵丁。一個方向,兩個方向......當何威等人同時應付來自四個方向的壓力,身側的包圍圈越來越緊的時候,大勢已去。此時再想要動那批糧草,無論是以此為要挾,還是將其付之一炬都做不到了。
何威、何宇父子各為倚角,做著最後的掙紮。他們身邊的府兵已隻剩下三、四百人了,繼續被數倍於己方的山匪攻擊,身死不過是遲早的事。
與何威父子所想的一樣,這次山寨前來攻打府兵營地的一眾大頭領們並不打算留下活口,至少那些將領們是不會留下一個的,這是沈九微都默認的。不除此心頭大患,他們必然是山寨往後最大的心腹大患之一。
這一仗從天明戰到晚霞侵染了整片天空,如同慶祝勝利的喜悅一般,此時的天空比往常都要紅豔。府兵營地內的戰鬥已結束了,何威父子等重要將領全部被殺,剩下有官職的將士被單獨關押,其他兵丁則被圈禁圍著蹲伏擠在一團。
對於如何處理這些俘虜,山寨內的意見產生了巨大的分歧。大部分的頭領都覺得要血債血償,要用這些俘虜祭死去同伴的英靈。一小部分頭腦依舊清明的頭領則覺得死的人已夠多,他們這場勝利足以震懾住慶臨府全境,便是朝廷恐怕在此戰之後也要忌憚山寨的勢力。還活著的那些人不過是無名小卒,聽令行事罷了,沒必要趕儘殺絕,這於山寨的名聲也不好。
“什麼名聲不名聲的,是他們要先對我們趕儘殺絕的,若不是先下手,此刻被滅的就是我們了。”
“對啊,九娘、馮梁他們都是死裡逃生出來的,這次我們死了多少兄弟,難道就這麼算了?我不甘心。”
“將那些將士殺了便差不多了,何必大動乾戈,將所有府兵全部滅掉呢。他們不過也是聽令行事。而且,剩下的人也不少,何不留他們一命。”這次被俘虜的府兵差不多有三千多四千人的樣子,一下全殺了確實不合適。
“留著乾嘛,又不能為我們所用,養起來隻會費糧食。不如殺了乾淨。”
這話倒也沒錯,兩方反複交戰,即便這些底層的兵丁不過是聽令行事,山寨兄弟死在這群人手中也是不爭的事實。便是再如何不計較,寨兵們也很難和他們融到一起去,這樣收編下來也無用。總不能讓他們單獨組成一軍,那便是現成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