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先是看了看捂著臉邱嬸子,然後看了看曬得滿臉煩躁吳翠英,最後看向跪在地上的李從德。
他看到李從德的時候眼睛就亮了,在徐秀麗懷裡揮著手要李從德,聲音喊得奶聲奶氣的:“姐姐……姐姐抱抱……”
這聲“姐姐”喊得一眾人都挺意外的,因為家裡從沒有人教過李宏才喊李從德姐姐。一是他們覺得李從德的身份地位不配,二是李縱海不喜歡李從德。
李從德也很意外,眨巴著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看了看吳翠英,又看了看徐秀麗,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李宏才。
徐秀麗微微搖頭示意讓她先彆出聲。李從德便沒回應,繼續低著頭等著吳翠英說話。
吳翠英對徐秀麗伸出手,徐秀麗就把懷裡的李宏才遞給了她。吳翠英抱著李宏才冷聲說:“這件事就這麼算了,鬨大了大家都不好看,以後都要住在一個屋簷下的,低頭不見抬頭見,各退一步算了吧。”
她心裡頭知道肯定不是李從德推李宏才下去的,李宏才雖年幼,但心境清澈,不會願意接近傷害他的人。
隻是邱嬸子跟徐翠英都是家裡的下人,邱嬸子做工幾十年不能趕,吳秀麗也不能隨意趕。所以也隻能這麼先說著了,給雙方一個台階下,也給自己一個台階下。
吳翠英抱著李宏才走了,走的時候李宏才還在緊緊的盯著地上跪著的李從德,嘴裡不停的喊著“姐姐”,“姐姐”,喊得親熱極了。李從德聽得頭皮發麻。
吳翠英母子離開偏院。
邱嬸子一臉憋屈,指著徐秀麗威脅了一句:“你給我等著!”
徐秀麗並沒把她的威脅放在眼裡,低下身子把地上跪著的李從德扶了起來,替她拍去膝蓋上的塵土。
徐秀麗說:“彆怕,娘親在呢。”
李從德點點頭。
徐秀麗伸手摸了摸她白嫩的小臉,上麵還有指痕印,她心疼極了,打上一桶井裡的涼水給她洗了洗小臉後,拉著她進屋坐下。
李從德坐在床上很委屈,小嘴嘟囔著:“娘親,我沒有推弟弟下水,是他自己要摘花兒掉下去的。”
徐秀麗微微一笑,在她邊上坐下,拉著她的手說:“傻孩子,娘親自然是信你的。我們從德從小就懂事善良怎麼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情呢……”
聽到這,李從德心裡好受一些了,一把撲到了徐秀麗懷裡,撒嬌似的說:“娘親,我臉好疼……”
徐秀麗歎一口氣,拍拍背安撫她:“沒事的,我們生來粗糙,隻要不是肉傷,疼一會兒就好了。”
李從德並不是記著這個傷,她就是想跟徐秀麗撒撒嬌,在她看來,娘親的安撫比任何草藥都止痛。
隻是可惜……
李從德在懷裡掏出用手帕包著的半張野菜餅。之前拉李宏才上岸時,不小心把餅掉了進去,她費了好一會兒功夫才撈上來,現在野菜餅已經泡爛了,不能吃了。
“沒事,還有呢。”徐秀麗安慰她,並從藏在櫃子裡的籃子中拿出一塊野菜餅,關緊門窗後交到她手裡,說:“快些吃,免得那個邱嬸子找過來看到,她嘴多,要跟你父親告狀的,到時候你父親發火,怕是要把咱們院子唯一用來燒水的灶台都給咱們拆了。”
“嗯嗯。”李從德點點頭,接過乾硬的野菜餅,一頓狼吞虎咽,撕咬著下了肚。
……
戌時:
學堂下了課,徐秀麗跑去擦洗學生們用過的書桌。李從德則趁著徐秀麗不在偷偷的跑去中院的柴房裡頭,聽隔壁的書生念書。
書生日日準時,一下課堂便會捧起書本,郎朗聲誦。李從德也很準時,他一下課她便會躲到柴房裡偷聽他讀書。
她覺得書生很笨,這幾日日日在重複那幾句子曰……重複大抵三日,而這幾句她一日便記得了,聽得她很枯燥乏味,等著書生有些新詞。
今夜書生終於背會了,開始讀新的篇章。他讀一句,李從德就趕著柴房的蚊子在心裡跟著他讀一句,不過幾遍她便能全篇背誦。
而書生還在隔壁搖頭晃腦。
這可真是個笨書生,還不如她會背呢,她不由得在心中竊喜:原來我也是塊讀書的料子!
這幾句書生怕是又要背誦個兩三日,李從德學會就不想待,蚊子也太多了,咬得她兩個胳膊全是紅包。
不過她心情不錯,是因為書生不比她會背而心情不錯,她喜歡這種勝人一籌的感覺。她提著輕盈的裙擺一路雀躍著回到偏院裡,徐秀麗此時也回來了,忙得滿身是汗,正在井邊上打水準備洗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