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動,淩厲的目光往上移了一些,惡狠狠的盯著邱嬸子疼得扭曲的臉,邱嬸子往下一看,心說這眼神是來真的,怕不是真的要把她一塊肉咬下來。
她連忙叫:“不止是肉!我還會給你們多藏幾碗飯!!”
聞言,李從德這才鬆口。
她還是太天真了,無憑無據如何算得上誓言,像邱嬸子這種人,隻要心軟一下便會遭殃。
李從德今日算是長教訓了,挨了她狠狠一耳光,又挨了她狠狠一腳,滿嘴的血,趴在地上差點暈厥過去,痛得爬都爬不起來。
她兩隻耳朵爆發刺耳的翁鳴聲,視線也在搖晃。邱嬸子得意的笑聲伴隨著耳鳴的嗡嗡聲傳到她耳朵裡,她一瞬覺得整個腦袋仿佛都要炸了。
“就你們還想吃肉?兩個賤人!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地位!你們也配!”說完她還在她身上吐了一口唾沫星子,然後出去了,剩下李從德虛弱的躺在柴房地下喘息。
李從德疼得昏死了過去。
好一會兒才醒,錯過了吃晚飯的時間。她從地上爬起來,人站不穩,隻能扶著牆走,邊走邊哭,現下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疼的。
或許是徹底明白為什麼徐秀麗說邱嬸子是破碗,而她們隻是抹布……又或許是被邱嬸子欺騙而怨恨到哭,總之她現在一顆心是碎裂的。
李從德擦掉眼淚,出了柴房,出去時六合書院的學子們剛好散課。夏季天黑的晚,已經酉時,太陽卻還沒落山,把院裡頭照得清清楚楚,也把受傷的李從德照得清清楚楚。
學子們很訝異柴房裡出來了個人,還是一個蓬頭垢麵滿身是傷的女孩。那女孩滿嘴的血,一雙眼睛哭得紅通通的,充滿了怨恨和不甘。
學子們的視線各式各樣,有同情的、有嫌棄的、有漠視的、有好奇的……都在看戲。
李從德的視線從這些學子身上掃過去,轉身要往院外走,沒想到這一轉身竟撞上了隔壁書生。
病殃殃的書生滿臉驚愕的站在她麵前,手裡還拿著一本沒讀完的書籍,定定的站在那跟李從德對視著,開門也不是,不開也不是,整個人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李從德也是如一。
對其他人的目光她並不在意,可對上書生的眼光後,她就慌了,一股莫名的自卑和緊張從心底油然而生,凝聚在瘋狂震動的瞳孔裡。
她慌忙的用雙手撥弄了幾下被邱嬸子扯得亂糟糟的頭發擋臉,又急忙用袖子擦了擦嘴裡的血。
“你……”書生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寒症複發,他現在嗓子疼得說不了話,剛說一個字喉嚨就跟火燒一般,接下來的話他更是無法說出口。
李從德也沒給他機會說出口,一瘸一拐的提起裙子離開了。
她回到了偏院裡。
徐秀麗現在在內閣吃飯,還沒回來。李從德連忙跑去井邊打了一桶水,把血糊糊的小臉和嘴巴洗了乾淨,又用水把亂糟糟的頭發給衝了一遍,洗完後,全身濕噠噠的,索性洗了個澡。
徐秀麗回來時,李從德正坐在井水邊洗衣服。頭發濕漉漉的放在背後,也沒擦乾。
徐秀麗連忙去了屋子拿出一條乾毛巾來給她擦拭頭發,說:“你這孩子,洗完頭發,怎麼不把頭發擦乾?萬一濕氣入體,染了風寒怎麼辦?”
李從德停下搓衣的手,對著徐秀麗扯開一個淺淺的笑意,說:“下次知道了娘親。”
雖然她很努力的在笑,在偽裝,徐秀麗還是看到了她嘴角的於腫,還有臉邊的淤青。
徐秀麗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臉頰,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兒,她低聲詢問:“是不是邱嬸子又欺負你了?還是你主母罰你了?”
她搖搖頭:“我摔了。帶宏才出去的時候摔在百子街上,臉磕在石頭上,牙差點碰掉了。”
徐秀麗一聽心疼極了:“怎麼這麼不小心?”
李從德撲到她懷裡,奶聲奶氣的撒嬌:“疼那一陣就過去了,後邊就沒那麼疼了。娘親不要擔心。”
徐秀麗抱她一陣,無奈出聲:“你這孩子,怎麼越來越虎了。”她輕輕推開李從德說:“你去櫃子裡拿野菜乾餅吃,我記得還剩一張。你記得下次吃飯來早些,邱嬸子那小氣的肚量,是不會給你留飯的。”
李從德乖乖點頭回了屋子。
徐秀麗洗完衣服就去書院裡收拾書桌了,等她回來,李從德已經脫了衣服躺在床上。
徐秀麗洗完澡,執燈盞看了看角落裡的乾艾草,問她:“怎麼不點艾草熏熏蚊子?”說著她順手點燃了一撮艾草放在床邊上房間裡熏蚊子,然後脫鞋上了床。
李從德閉著眼睛沒說話,像是睡著了。徐秀麗向往常一樣側躺著,拿著蒲扇給她輕輕扇風。
扇了沒一會兒,李從德忽然開口說話了,聲音雖然很輕,但還是嚇了徐秀麗一跳。
她眼未睜,問:“娘親,我們是不是隻能當一輩子的抹布?”她問得很輕,聲音很清澈,如一縷輕柔無形的白煙,很像徐秀麗的聲音,卻比徐秀麗多了一絲韌勁。
徐秀麗聞言先是愣了愣,後慢慢搖晃起蒲扇,回道:“你日後若嫁個好人家受得夫君寵愛,自然是吉祥的,不用跟娘親一樣受苦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