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德從布袋裡拿出一個飯團子,遞給黑背,笑著說:“特意給你帶的。”然後又把徐秀麗做的秋鞋拿了出來,遞給顧榮安:“給你。我娘給你做的,她來不及給你量腳的大小,用眼睛目測的大小,所以可能不合適。不過沒關係,她說如果不合適,就帶回去給她改。”
顧榮安立馬拒絕了:“不不不,不用了,你拿回去。”
李從德強塞著說:“你拿著!彆墨跡了!到時候去見先生就遲到了!”
顧榮安隻好收下,同時也從自己的布袋裡拿出一身衣服,是他自己的衣服。
他道:“你先換上這身衣服,把頭發豎起來,藏到帽子裡去。”
“嗯嗯。”
李從德收了衣服。顧榮安也收了鞋子。她跑到神像背後去換衣服,顧榮安則坐在門檻上試鞋子。
衣服偏大了些,李從德瘦小,兩個長袖把她手都擋住了,極像個唱戲的,隻能把袖子挽起來綁住才能看到手。
顧榮安腳下的鞋也偏大了些,他不介意,能穿就好,日後長身體還能再穿。
二人穿好衣服鞋子後,相視一笑,匆匆下山去,躲著人群來到修德書院門口。
修德書院沒有六合書院那般大,也沒有坐落在街道上,而是坐落在進街牌樓邊上的一片竹林裡的,那裡有一條幽深翠綠的石梯,周邊綠茵環繞,山清水秀,往上直走就能看到一塊老舊的牌匾,上麵寫著:修德。
往裡走就是修德書院。
修德書院隻有一個大的前院和大的後院,屋頂用瓦片和竹藤混搭而成,看著結實又樸素。
前院是讀書的,後院的先生居住的。沈如鬆尚未娶妻,後院住的都是他的學子,大家來往熟絡,學子和老師之間,關係都頗好,處處都能見歡聲笑語,一片祥和。
顧榮安已經在這住了兩日,領了學院裡的校服。
校服是素白的,整潔一身,隻有腰帶上印了一點竹紋,前後擺長度到腳踝,既不累贅,也不會顯得過於陰柔。
他很珍惜,走路都要拎著擺,生怕給弄臟了。
今日是特意領李從德來修德書院見沈如鬆的,顧榮安比李從德還要緊張,卻一直叫她不要緊張,一個勁兒的誇著沈如鬆的好。
如沈如鬆這個名。
沈如鬆這人性格十分清正,如屹立的鬆柏一般,妒惡如仇,非常有抱負。對待底下學子既嚴苛,又慈愛。
嚴苛是在課堂上,他立下的規矩學堂讀書的規矩,就掛在學堂裡……每一條都非常苛刻,沒有學生敢不聽他的。
但他又不是一個特彆惹學生討厭的人,反倒學生還非常喜歡他。
下了課堂後院,他又是一副新麵孔,人十分好說話,笑起來樂嗬嗬的,又愛護動物,這一院子跳來跳去的貓兒狗兒鳥兒大鵝都是他養的,卻也不是拿來吃,就是看著可憐,從屠夫手裡救下來的。
沈如鬆對禪學研究極深,平時喜愛食素,但不叫學生跟他一起吃素,主張學生自己做飯,偶爾他也會親自下廚做上一鍋紅燒肉給學生們吃。
顧榮安說起這些時,李從德的目光早已被大院裡那些雞飛狗跳的動物吸引走目光。
有貓兒在懶洋洋曬太陽,有狗兒搖著尾巴迎客,還有大鵝豎直脖子挑釁過路的學子,很是熱鬨。
“從德……從德你有沒有在聽我說什麼?”顧榮安拉住李從德的衣袖,李從德被拉得愣住,嘿嘿一笑,不好意思撓頭說:“光看那些動物去了,你說的隻聽了一半。不過放心啦……嘿嘿,意思還是懂的。你說沈先生的人十分要好,沒有架子,叫我放鬆點。”
“是,是這個意思。”顧榮安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但是他考核學生時很嚴厲的,你萬般小心回答。我方才下山時給你說的那些可能會問起的題,你記著了沒?”
李從德點點頭,記性這塊她還是挺自信的。
二人來到私塾門口,門口有個竹簾子擋著。
顧榮安在門口又是告誡一番後,推了她一把,將她往裡推去,還不忘給她加油打氣:“千萬彆緊張啊從德!”
李從德其實很淡定的,從進來開始她就沒覺得緊張過,反倒是把顧榮安急得一身汗,生怕她話說錯,回答出錯,然後先生不要她。
李從德摸了摸布袋,裡頭有徐秀麗給她裝的一條臘肉,還有一小罐子醃菜。這些東西她們自己沒怎麼吃,全用來送禮了,主要是醃菜和臘肉在縣裡挺貴的,多用來送禮。
顧榮安看著她進去,又看著她把手伸向布袋,一瞬間明白什麼,一張俊秀的臉上肉眼可見的爬滿驚恐。
“先生他不收賄賂!”對於沈如鬆來說收學子賄賂就跟在打他的耳光一樣。他平生最厭惡這種行賄受賄的人,比如李縱海,他隻要一聞到李縱海的臭味隔著百裡外都要罵上兩句。
然而李從德一進去就把臘肉給拿了出來,往沈如鬆桌子上一放,顧榮安想阻止都來不及,隻能看著李縱海一張平和的臉慢慢變得鐵青。
李從德一臉天真還沒嗅到危險的味道,緊接著又拿出一罐醃菜來,放在沈如鬆的書桌上,正好壓著他的書。
沈如鬆人坐在書案前,在審批昨日學子寫的作業,頭還沒抬,一條臘肉十分不禮貌的甩在他的書桌上,還未反應過來,又是一罐子醃菜壓在他寶貴的論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