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絲韶動作迅速爬了起來,撿回鐮刀警惕地看著老婦的背影。
她明明看不見,怎麼知道有兩個人,而且還知道甘米躲在樹後麵?
老婦已經進了屋,甘米遲疑著走到符絲韶身邊:“我們進去嗎?她好像對我們沒有敵意?至少目前應該不會殺了我們吧?”
符絲韶皺起眉頭,沉吟一會兒咬牙道:“進!”
奚姐說了要找神婆,那她們就去找神婆。
索性已經暴露過鐮刀,符絲韶將它攥在手裡擋在身前朝屋裡走了,甘米就跟在她身後,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放符絲韶口袋裡,以免礙事。
兩人進了屋,就見老婦坐在椅子上,手裡捧了杯不知道哪兒來的熱茶在喝。
兩人都沒敢先開口說話,老婦自己慢悠悠地享受了熱茶,在兩人快憋不住的時候才開口:“小丫頭們還是年輕,定性不夠啊。”
符絲韶脾氣爆,一聽這話就忍不住回懟:“跟您比起來我們確實定性不夠,畢竟我們年輕嘛。”
她刻意咬重了“年輕”這兩個字。
老婦也不生氣,看上去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小丫頭,你特意跑到我這裡來,總不是為了來欺負一個老人家的?”
她眉眼一擰,霎時間氣溫似乎都降低了些:“你們三個進村到底是為了什麼!可彆說什麼宣傳村子的假借口,傻子才信!靠近那個孩子又是為了得到什麼!?你們跟那個魔鬼是什麼關係?”
她氣勢太盛,根本看不出來剛剛那副瞎眼病弱的樣子。
老婦拎著手杖一杵,臉上就逐漸浮現出了神秘複雜的圖騰。
這圖騰她們都曾見過,在幻境中,在那個有少女麵容和蒼老聲音的神婆身上。
“你就是神婆!”甘米躲在符絲韶背後驚呼,同時她也聽見門外的藤蔓又開始騷動。
甘米急得連忙大叫:“你冷靜啊!要我們交代你也要給機會啊!我問題都沒聽懂怎麼回答啊!”
神婆聞言,情緒倒確實冷靜了下來。
她從床上下來,慢慢走近又湊上去聞甘米。
甘米怕極了,像老鷹捉小雞那樣躲在了符絲韶身後,符絲韶站在原地也不敢動,但儘量將身子往後仰,擺明了也不想要接觸神婆。
神婆聞了許久,輕哼了一聲,退了回去:“看在你身上有犬神的味道,老婆子我不為難你們,我問什麼你們答什麼,不準撒謊,不然度母會懲罰你們的。”
甘米奇怪地抬手聞了聞,犬神?什麼啊,她身上沒有怪味道啊。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個腦袋:“那個,犬神是怎麼回事啊?”
神婆輕輕轉了轉腦袋,雖然看不見但還是準確地對準了甘米的方向,她臉上的圖騰還沒消下去,看上去仍然詭譎危險,但表情已經趨向平穩。
她思索之後開口問:“你這幾天是不是一直精神恍惚,萎靡不振提不起勁?但是在吃過飯,特彆是青稞做成的食物後會好一點。”
甘米直接一個大震驚,脫口而出:“臥槽,你怎麼知道?難道這事兒你也有份?!”
神婆冷嗤一聲:“那些下作手段我才不稀的用,與其在這裡質問我,不如去問問那個魔鬼!”
符絲韶皺眉:“你一直說魔鬼魔鬼,這個魔鬼到底是誰?”
她想了想最近見過的人,問:“你說的不會是德吉梅朵吧?”
神婆聽見這個名字反應很大,臉上肉眼可見的難看了起來:“知道還問?存心找老婆子不痛快?”
“可德吉梅朵不是你的弟子嗎?還一直跟你同吃同住,一起修煉。”
神婆沉默了許久,長長地歎了口氣。
然後又凶狠起來:“好了!到底是我問你們還是你們問我!看在犬神的麵上給你們幾分薄麵,彆得寸進尺!說!你們進村到底是為了什麼。”
符絲韶和甘米麵麵相覷,真實原因當然是不能說了,她們隻是含糊地說了一句:“為了找一個東西,很重要的東西。”
這樣語焉不詳的回答神婆自然不會滿意,手杖一揚外麵的藤蔓就要進屋。
甘米連忙補充道:“但我們保證!絕對不會傷害任何人!我們真的隻是來找東西!如果我們有壞心的話,那個,那個犬神也不能坐視不理啊!”
她說的有道理,神婆勉強接受。
但下一秒又開始生氣:“那你們為什麼一直圍在那個孩子身邊!你們有什麼企圖?他從小長在村子裡,不可能是你們要找的人!”
兩人對情緒不穩定,喜怒無常的神婆感到累極不愛,此時隻想要一個奚姐。
奚姐在,就是滿滿的安全感。
神婆對甘米的忍耐度總是要高一點,於是甘米鼓起勇氣,又探了半個身子出來:“你說的是巴桑嗎?巴桑是我們進村之後村長安排來照顧我們的,畢竟我們人生地不熟是吧,所以村長讓巴桑帶我們熟悉環境。”
符絲韶注意到神婆聽到巴桑的名字時表情不對,似是歉疚和心虛,聯想之前的幻境,這一點很容易就能理解。
但為什麼德吉梅朵是魔鬼?
如果按照巴桑的說法,德吉梅朵應該隻是一個跟隨神婆修習的,有點調皮的少女。
雖然有一些哥哥的濾鏡在身上,但怎麼也不離譜到“魔鬼”這麼嚴重的詞上去。
難道暴怒夢境的夢主真是德吉梅朵?
這中間缺失了好多她們還不知道的關鍵信息。
神婆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那魔鬼呢?我可看見了她帶你們上山,還一直扒拉著那個丫頭,關係可親密得很呐。”
甘米於是又把遇見德吉梅朵的始末講述一遍。
果不其然,神婆又是冷哼一聲:“嗬,魔鬼就是魔鬼,手段下作還心思狠毒!”
她看著甘米,聲音喑啞又狠毒:“要不是犬神保佑你,你早死了!”
甘米大驚,連忙問她什麼意思。
神婆一副嫌棄的樣子,但還是解釋了:“她在你身上下了降頭,做了法,你被她嚇到,魂魄不穩,她趁機收走了一縷,然後操縱你。”
“之後你也一直沒找回自己丟失的魂魄,所以一直沒精打采的,如果不是你愛惜糧食,當時隨口教育了一下這個丫頭,犬神大發慈悲,消耗神力保佑你,你現在已經成個傻子,說不定早死了。”
“你要記住,正是因為你對吃下去的每一口食物都懷有敬畏之心,所以犬神才可以借青稞為媒介來給你護魂。”
甘米聽得一知半解,但還是聽懂了她現在還好好的是因為尊重愛惜糧食。
好家夥,沒想到有一天她能活命是靠著一顆吃貨的心。
符絲韶皺著眉頭想要再問清楚一點,但神婆卻不願意開口了。
她們還有好多問題,比如淩晨時分舉行的天葬儀式,比如林子裡的靈塔,比如龍母,還有當初到底是為什麼才會遷村,又是因為發生了什麼十萬火急,甚至要放棄巴桑。
但神婆隻是坐在那裡,不再開口說話,連動也不動了。
兩人又等了一會兒,外麵風吹的實在是瘮人,符絲韶大著膽子上前拍了拍神婆,誰知道神婆順著她的力倒向了後麵,在接觸到地麵的那一刻碎成了渣。
兩人心神大懼,連退幾步撞到門框才穩住身形。
甘米咽了口口水,艱難開口道:“這,這啥情況啊,老太太碰瓷兒了?”
符絲韶沒忍住翻了個白眼:“你見過碰瓷兒把自己碰碎了的?”
“那咋辦啊,我好怕啊。”甘米人都要縮進符絲韶懷裡了。
符絲韶也怕,也沒見過這架勢。
想了想,用鐮刀勾過一邊的大塊爛布遮在了神婆四分五裂的塊塊上,然後說:“咱,咱先回去等奚姐,告訴奚姐之後再做決定。”
甘米恨不得雙手雙腳讚同,隻要能趕緊離開這裡!
於是兩人下了山,一路徑直回了村長家,連回頭看一眼都不敢,自然也就錯過了在小屋旁的那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