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妤無奈看了眼緊緊裹在身上的被子,對崔珩的舉動並不滿意,烏溜溜的明眸中難掩怨念。
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她就想他在這樣風雨交加的夜裡擁著她。
誰知他打開薄被,三兩下將她裹起來,連裸在外頭的肩也遮得嚴嚴實實。
“崔珩……”嘉妤的聲音悶悶地,很是不悅。
幾乎同時,低醇的聲音響起:“還害怕麼?”
嘉妤怔住,眼睛眨了好幾下,她罕見地從他清醒時的麵龐上看到了憐意。
他在安慰她?
這可太難得了,嘉妤的眸光頓時變得柔軟。
她看著他眼裡的自己,下意識搖頭,他在她就什麼都不怕。
可她這回就是想得寸進尺,她在夢裡被嚇到了,想要的不僅是這個,巴巴看著他:“我怕。”
崔珩掖著被頭的手一頓,嗓音低沉平穩:“我讓春蕊和夏露來陪你。”
嘉妤錯愕。
在她的記憶裡,崔珩從不會在這樣的夜裡半途離開,急忙開口:“你要走了?”
崔珩的視線從女子軟嫩的麵頰上挪開,恢複慣來的清冷端方:“你好生歇息,接下來幾日我早出晚歸,你不必等我。”說完沒再看嘉妤,扯動搖鈴,起身去穿戴。
他走得很快,嘉妤愣愣看他的身影消失在屏風後,眸光黯淡。
往日公事再繁忙,他至少會在她安睡後再離去,就算在夢中的話本裡,也不曾才行完夫妻之禮就轉身離去。
嘉妤不確定是否是她想多了,但她能確定的是,他說這話時甚至都沒有看她的眼。
聽著屏風後不疾不徐的動靜,胸膛裡變得沉甸甸的。
嘉妤漫無目的地想,其實這次與往昔並無區彆,唯一的不同是今夜她格外貪心大膽,沒有克製住想要親近的衝動,她不想同他分開,主動擁抱他想要他留下。
她的確清楚他不喜過於親昵,認真算起來,的確是她過界了。
然而腰膝的酸軟提醒她,明明不久前緊擁她緊占她放縱沉淪的亦是他,他明明不排斥與她親近的。
為何如此呢?嘉妤百思不得其解。
心一亂,夢裡的內容也開始搗亂,她最不喜的那個念頭又浮出:同是否過界無乾,不過是他不鐘情於她不在意她罷了,所以才會推開她。
丫鬟換完水來得很快,崔珩也穿戴梳洗完畢。
嘉妤止住亂七八糟的想法,看著從屏風後走出的人,唇張了張,最終在他投來最後一眼時咽下疑問。
他仍是那副端方自持的樣子,嘉妤勸慰自己,他與平常並無不同,是她太在意他才會胡思亂想。
一個夢而已,不至於嚇得她方寸大亂。
崔珩離開後,雨重新瀝瀝下起來。
兩個丫鬟瞧見嘉妤神色懨懨,對視一眼,抿唇偷笑。長公主格外依戀駙馬,回回駙馬離開都舍不得。
何況駙馬今日離開得比往常早。
不過天邊隱隱泛白,駙馬在大理寺當差,緊急離開也並非不可能。
春蕊行至床畔拾起放在一旁的軟枕,看向睜眼盯著頭頂床帳出神的嘉妤,輕聲詢問:“您想先喝了湯藥再睡,還是醒後再喝?”
聞言,嘉妤的胸腔裡悶悶的。
春蕊問的,是調理助孕的補湯。
她因為出生時先天不足的緣故不易受孕,遇到崔珩前想著不成親不生育,一輩子住在宮裡才好。雖然及笄後太醫奉皇後之命給她開調理身子的補湯,她嫌那湯藥太苦,她幾乎沒有認真喝過,湯藥大半喂了花花草草。
成親後,崔珩雖好,但他性子冷淡又常不在家,她想同他生下有二人血脈的孩子。一來,家中也能熱鬨些,二來她看得出他雖不曾明說,也在期待能夠早日開枝散葉。
於是,成親不久後她找到太醫開了滋補調養的方子,那藥還是一如既往的苦,她捏著鼻子按時服用從未斷過。太醫說了,再堅持最後幾幅,就不必再為子嗣所苦。
大概那個夢過於真切,夢裡的女子與她同名同姓有著同樣出身,一旦想起,總會不由自主置身其中。
話本裡崔珩的亡妻著墨不多,並未描述她得知有孕時的心情,但按時間推算,那孩子就是這幾日懷上的。嘉妤不知話本裡的她得知心心念念的夫君從未真心待過她,隻將她當成融入京城勳貴的階梯,且她會因為生育他的孩子喪命,她還會期盼孩子的到來麼?
設身處地,嘉妤很容易給出答案。
倘若她是話本裡的那個寥寥幾筆帶過的女子,她不會,不光不會期待這個孩子,身邊之人也得重新審視,至少得弄清楚,他究竟是天性如此,還是刻意為之。
嘉妤抬手遮住視線,緩緩搖頭:“不喝了。”
誠然這隻是一場夢,但的確令她不安了,在徹底安心之前,她不想再喝藥。
春蕊驚訝了瞬,很快說好。
她以為嘉妤隻是此時不想喝,按慣例將軟枕遞至嘉妤手邊。
嘉妤又是一陣心酸。
太醫說了,行.房後用枕頭墊高臀部,元陽內流有助成孕,她回回都照做。
他曾為她這樣的舉動好奇過,但那時才成親幾個月,她羞於直言,隻道這樣舒坦些。
其實那樣並不舒坦!
嘉妤沒有接軟枕,翻了個身麵朝裡:“我累了,你們退下吧。”
春蕊不知嘉妤所想,將枕頭置於嘉妤觸手能及的地方,闔上帳幔,退至拔步床外。
夏露一直在一旁候著,與春蕊對視一眼,從駙馬回來至現在已有兩個多時辰,內室的動靜就沒怎麼消停過,長公主的確該累了。
吹滅燈燭,兩人輕手輕腳退出內室。
***
嘉妤再醒來時已近午時,這一覺睡的很不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