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到了中午,午時小窗又開,送進午飯來,
午飯比早飯更豐盛,有了早上的經驗,楊元元早早就準備好了勺子,又找了個大圍巾給晉王圍住衣裳,先給他擦手,又擦臉,他腦袋搖來晃去,楊元元還是儘責的把他臉上的臟汙擦了,手巾變黑之後,他的臉倒是顯出玉色的底色來,隻是蓬頭亂發,隻能看到一個方正的下巴,和威嚴的嘴唇,看到那上唇幾乎成一條線的嘴唇形狀,楊元元吃了一驚,至此,才感到他可能真的是晉王。
關於晉王李洬的儀容,楊元元雖沒親見過,但自從當今萬歲登基後,晉王的畫像就成了百姓過年時喜樂的年畫,在那作為門神的畫像上,晉王李洬一身白袍白甲,高額廣頤,鼻聳天庭,長眉秀目,口闊唇方,那嘴唇的形狀,就和眼前的一樣。
隻是,畫中的人龍章鳳姿,巍然如山,和眼前這又瘋又傻又瘦削的晉王還是有天地之彆,他到底是不是呢?
楊元元一會兒懷疑一會兒信真,不管怎樣,先把這飯吃了再說吧。擦了手臉後,就把勺子交給他,然後倒了盞茶,坐在一邊等著。
誰知這次李洬拿起勺子,卻伸到楊元元麵前,嘴裡磕磕巴巴的說:“你,你吃。”
楊元元驚訝,這也像小時候的楊誌,遇到好吃的,就一定要她或者殷氏也吃。
隻是,眼前的畢竟是晉王。
“您先吃,王爺。”楊元元隻說,又給他加了些菜。
但李洬很固執,依然舉著勺子,不肯罷休的模樣。
楊元元無奈,就拿起箸來,也夾了些菜吃。就發覺這兒菜的味道非常好,除了做的精割細膾之外,論火候功夫,甚至比她那愛吃的爹爹講究的那些菜還要醇美。
身在囹圄,生死未卜,這大概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楊元元吃了一口菜,又讓李洬吃,李洬這才吃一口,不一時又讓楊元元吃。
楊元元見他是個傻子,就算想講規矩也講不成,就隨和的也吃幾口。這樣也就幾個來回之後,李洬把勺子一丟,又不吃了。
楊元元看他這般清瘦,飯量還這般小,又想莫非他身上有什麼疾病?
隻是忽然想到他殺寡臉太監,以及掐自己時的力氣,又不像那病入膏肓的,就又打消了想法。
這樣吃完午飯後,又是一個拔草,一個遊蕩,轉眼又到了晚上,晚上山裡風冷,送飯時天已經黑了,楊元元小跑著去拿飯,送飯的還是兩個小太監,又例行問了一遍晉王的飲食起居,身體狀況,尤其問他一日都說了些什麼。
楊元元想了想,回答:“王爺每頓隻吃小半碗飯,精神還行,也並沒有說什麼。”
說完了話,小太監說:“好生服侍,明日彆誤了點兒。”就送上食盒關窗去了。
楊元元拿上食盒,正準備走,卻忽然發現牆根歪著一個人,正是李洬,他不知何時遊蕩到了這裡。
楊元元放下食盒想攙他起來,正好回房吃飯了。誰知剛伸手一拉,卻被一股大力拉住,隨即一下倒了下去。
牆頭火把的光影裡,就見李洬呲著牙,狠狠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楊元元馬上覺出來,這一次他十分用力,相比起來上次倒像在玩兒了。巨大的恐懼襲來,楊元元用儘全力掙紮,卻始終掙脫不開,兩人的撕打聲在這暗夜深山裡十分響亮驚人,山深處不知何處有鳥獸的嘶鳴,可是銅門鐵窗外依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過了不知多久,也許隻是一瞬,楊元元就使儘了力氣,她不再掙紮,神誌逐漸模糊,漫天滿地襲來的黑暗中,最後隻見李洬那張放大的猙獰的臉,以及隻聞牆頭始終閒適的踱步聲,隨後,就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