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冰所從事的就是這樣一個工作。
她長期掛就在這個閒職,想必很喜歡品味他人的遺憾,也樂得清閒;以及,這個工作沒有修行要求,不常往想象界去,能多活很多年。
星巳己則沒有這方麵的喜好,選擇這個工作也不過是為了散散心;以及,她修行也修行,巴不得修行。
看來不是一路人。
然而這點點差異並未妨礙她們萍水相遇迅速就引為知己。
不久更結為伉儷。
隻能歎一句:緣分真是奇妙。
不說這些虛的——說點更虛的:本能的吸引先於她們做出了判斷,結合是順其自然的。像她與星未卜那般明明互相吸引卻死活結合不了才是不自然的。而且,人有不同是理所當然,尋求伴侶又不是尋求另一個自己……
是了,與星未卜的遺憾大概正是由於他們太過相像。太相像並越來越相像,繼續待在一起指不定會發生什麼呢。
還是履冰比較安心。
隨遇而安,遇則安,安則遇。
安心便是良遇。
小小的煩惱是,發展太快太順利,她近些年新琢磨的戀愛小手段都沒怎麼得施展。
不過眼見著修行又出了岔子,想來是該反省反省自己與履冰的感情了。有什麼手段就儘數使出來罷!
琢磨著又不禁覺得好笑,倒像是為了向履冰示愛故意修行不順似的。
細想又覺得,就算故意也是履冰的故意,十有八九她早就瞧出了端倪,正等著自己走到這一步,然後提前一步來個懸崖勒馬,救人於將墜未墜之際。
履冰有許許多多小執拗,而這是她最為執著的一個;日常裡逮著機會就實踐,星巳己沒少被她拿來實驗。
咦,說好的安心呢?
但並不討厭,甚至很欣賞,這“將”與“未”的“一線”之美,總給人豁然的感覺。
隻是隱隱有些擔心……算了不擔心了。
哪天真出事了,就讓她哭去吧。
在此之前——
履冰給星巳己的第一印象就是“危險”,行於薄冰,立於危崖,渾身散發著生死“一線”的氣息——敢係千鈞於一發——星巳己就差沒衝她喊“我有千鈞,借爾一發”,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心情很是激動。
壓製住內心的躁動,星巳己向履冰搭了話:“姐姐!”
正躺在一團水上,意識暢遊在道餘的遺願裡,履冰聞聲微微睜開眼睛。
“姐姐,你有感覺到嗎,結構的吸引,咱們的結構,互相要傾倒了。”
“哦?倒了沒有?”惺忪的眼兒挪到星巳己眼裡,“是有一種氛圍,把遺願都擠沒了。”
“靠在一起就不會倒了。”結構就是這樣。
“倒了也能靠在一起。”履冰隨聲應道。
抑製不住內心激動,星巳己雙手握住履冰的手:“姐姐,咱們建立關係吧,互相依托的關係。”
“我叫星巳己,字遊方;知己的己,遊於方外的遊方。”
“危未之末,字履冰;無本之末的之末,如履薄冰的履冰。”
星巳己不禁感歎她人如其名,不論危未之末還是履冰,都不禁讓星巳己懷疑:她果真是照著名字長的?
再多些了解後,星巳己又發現了履冰的一個習慣,或者說癖好:履冰她尤其喜歡潛水,就差沒住在水裡。
“嗯?不過是為了更接近冰而已,除了冰最接近冰的就是水了吧?要踩在冰麵上最踩在冰麵上的就是水了吧?最恨我不是一個水!”她是這麼說的。
履冰常年穿一身易隱於水的純色服裝,一接觸水就跟此水同色,未接觸的部分則保持上一水的顏色。因此,每當她走在雨幕中,接觸雨水的部分被雨水同化,未接觸的部分還維持原樣,整個像是瞬間被雨水給打散了;不多時,整個就消失在雨中。
星巳己也由此發展了新癖好,每當履冰潛入水裡,她就往水中滴入各色的墨,暈開的墨繽紛絢麗,履冰自水中一躍起,便染就一身華服。履冰也由著她,就當這純色穿膩了。
讓履冰苦惱的是,受她啟發,星巳己有樣學樣,更青出於藍,常年穿一身易隱於天地的服裝,這下,尋常根本看不到她——若非她們伉儷情深,且留有“一線”,就連履冰也很難尋得到她。
當然這種小情趣想必尋常難以理解,自也不會與外人道:伉儷情深是星巳己之所欲,“一線”則危未之末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