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02) 哭姑娘(1 / 2)

小小事記 致言士 3067 字 11個月前

是不是呢?應該是的吧?畢竟嘴邊時常掛著“新意”,不至於會背叛它吧?

但是,比起日取其半的人,星巳己同時也是日去其半的棰,她這樣的人,該如何定義呢?

星巳己欲使自己越來越淡薄,使自己從人群中脫離,使自己從關係中脫離,使自己從世界的結構中脫離,使加諸自己的壓力不攻自破、自行瓦解,是以退為進的妙著。——但她不能真正從世界脫離。無聲無息地離開世界跟自殺有什麼區彆?為了逃避壓力而自殺又算哪門子妙著?她又不是被壓力逼得走投無路,她不過是在戲耍壓力,為什麼要自殺?自殺又何必大費周章?——自殺也不能真正從世界脫離,自殺甚至不能從關係脫離,自殺頂多是從人群脫離。——自殺是不夠的,死亡是不夠的,星巳己所要的,比死還深沉,但仍需是活人。——因此她需要建立關係,不多不少剛好能係起自己的關係,她越淡薄就越明晰的關係。——然後她找到了履冰,與她建立了關係。

但是她們的關係出了問題。

星巳己頻頻有“離世”之感,她覺得是她們的關係出了問題。

而且是自己的問題,星巳己明白症結之所在,她覺得自己的目的性太強。

“星巳己覺得自己的目的性太強”,她無法擺脫這種想法。

她更不可能擺脫目的。

換言之——

她有愧疚感。並囿於自己的愧疚感。

她們是最親密的伴侶,這點毋庸置疑,因為她們隔著遙遠的距離。她們身處杠杆的兩端,一端在不斷向外走,另一端也隻好同等地向外走——世界是她們的支點,而關係是她們的杠杆,她們所做的事,非親密不可為。

但正因如此,她又越了愚蠢的線,用愚蠢的方法,去確認她們的關係,確認各自處於何處。

“說來說去,也就是說,你不在意結果,就算趕不上也不會哭?”

“遊方妹妹,人類長久且持續追尋的‘到達’的意義,現在已經少有人追尋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又在顧左右而言他,就沒人告訴過她這種時候“曉之以理”無異於火上澆油嗎?

“由於結果的不明確,每走一步都是踩空的絕望;由於‘到達’的滴答聲,每走一步都是絕望的回響。——這可不僅僅是無聊,在新國,無聊不就是日常;即便如此,‘到達’也不受待見。

在新國,人是沒有意義的,常人約等於生命體,道人約等於生命力,就算是無聊,也有各式各樣的無聊供選擇,為什麼要選擇‘到達’這條路?

又為什麼要選擇?

隻要本能地無聊著就好了呀。

生命體的本能不過是繁殖,生命力的本能不過是想象——生命無虞,剩下的都是快樂的無聊。

遊方妹妹,如今可不興哭。”

是麼,世界早就不興哭這一套了。

哭的意義已經喪失,隻留下哭的軀殼供人觀賞,旁側寫著注解:哭,哀聲也。哭,猶吊也。

是啊,哭已經沒有意義了,那哭也就證明不了什麼了,也就沒必要再追問履冰會不會哭了……真是的,要擱以前、不至於連這點問題都想不明白,最近的狀態看來比感覺到的還要差……不會連感覺也出問題了吧?真那樣的話彆說道人的理想,作為道人的生命直接就結束了!必須儘快加固與履冰關係!

首先,就陪她去純化道餘吧。

“履……”

“遊方妹妹,你知道怎麼哭嗎?”

嗯?

什麼意思?

這種提問方式,是在討教?

也對,履冰一直在說道理如何如何,彆人如何如何,但沒說自己是如何,其實她是不知道怎麼哭嗎?

“是要我教你嗎?”

說完的瞬間就後悔了,八成是自己會錯意了。

本來,接著前麵的話題,回答個“不知道,看來確實不興這一套了”這個話題也就結了。但現在,履冰將她翻了個麵,正一臉真摯地看著她。

“哭一個看看。”

這可犯難了,這,該怎麼哭呢?也沒人教過她呀。

書裡倒是有說,有拽著衣服哭的,有扯著被子哭的……星巳己看了看,衣服,沒穿;被子,沒蓋;朝陽透過晶狀道餘,灑滿整個屋子,而她們正摟在床上,慵倦中透著溫馨。

“履冰姐姐,咱們現在這副姿態,對於哭來說是很失禮的。”

“不失禮,難得有人要哭,它怕是激動得眼圈兒都紅了。”

言外之意:你忍心讓它失望嗎?

突然有畫麵了,被遺棄在河邊的“哭”沿著河一直走,從淚眼汪汪到眼窩凹陷,一直走一直走……但已經沒人記得她了,有人記掛她會覺得溫暖,而此刻她瑟瑟發抖;她抱緊雙臂,哆嗦著向前挪移,眼圈兒紅紅的,也不知是冷的還是哭的;她埋著頭,撞上一個巨大物件,後退好幾十步才看清,是一個哭的雕像,旁側寫著注解:哭,哀聲也。哭,猶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