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儀靜雖然心中有這個推測,但是他並沒說出口,而是在道謝之後將裝著靈石的儲物袋子收了起來。
四個人再次相顧無言。
雲夢澤是因為睡了一天,腦袋昏昏沉沉,一時間想不出什麼打破局麵的話,沒能發揮她最引以為傲的嘴皮子功夫。
其餘三人,則是因為對幽州叛亂一事心有餘悸,不知道從哪裡說起才好。
等了一會還是沒有人說話,雲夢澤知道自己再不出聲的話他們得大眼瞪小眼地看到天荒地老去。
“吃飯啊吃飯啊!菜都上齊了,怎麼還不動筷子,再一會飯都涼了。”
雲夢澤招呼起來,她是以“壓驚除塵”的名義把大家一起叫過來吃飯的。
他們四人一同經曆了幽州事件,小命不知道懸於生死一線間多少回了,對比其他那些一睡起來就安全獲救的修士來說,他們真是倒了大黴。
因此,小聚一場,除除晦氣,很有必要。
這頓飯是雲夢澤做東,姐姐雲白心疼妹妹剛剛給出的靈石還有飯錢,吃著吃著不免帶著擔心地問起來:“太清道人出手如此闊綽,她這一單生意不會虧本了吧?”
這句話雖然是對著大家一起說,實際上問的卻是雲夢澤。
項鶴急於在心上人麵前表現,馬上搶話道:“怎麼會,太清道人是一個很合格的生意人,他既然能大手筆地給出五十萬靈石,那就說明這一單生意下來,他能賺回來的靈石,絕對要比五十萬多。”
雲白還是不放心,給了雲夢澤一個詢問的眼神,雲夢澤這才笑著回答,肯定了項鶴的說法:“是這樣沒錯,生意人當然要做生意,既然能給我五十萬靈石當做接受采訪的報酬,那她靠這一篇文章能賺的錢絕對要比五十萬多,放心吧阿姐,這不是一筆虧本買賣。”
有了妹妹的準話,雲白這才真正地放下心來。也許是從小爹娘帶孩子都是一分錢掰成兩分用,給雲白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總是在擔心家裡沒錢花,這種心理在雲夢澤靠著太清道人的筆名賺了大筆靈石都沒有改善。
項鶴一陣鬱結,雲白也太相信她妹妹了吧?怎麼自己說的話不信,還要得到雲夢澤證明後才放心,他到底什麼時候能上位啊?
這樣一想,也在臉上表現了出來,項鶴轉頭就跟公儀靜對上了視線,不知為何,他的眼神中帶著幾分憐憫,項鶴一看就氣炸了,壓低了聲音惱怒地說:“看什麼看?有時間嘲笑我還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我可是能名正言順待在雲白身邊的,你呢?從幽州回來後,你就得跟雲夢澤分開行動了吧?珍惜珍惜你們倆之間的最後一餐吧!還不知道下一次能一起吃飯是什麼時候了。”
項鶴仗著自己的醫修身份,老是賴在雲白身邊,雲白是個刀修,經常在修煉或者對戰中受傷,也就不排斥這種行為。
但是公儀靜是個劍修,他能找什麼理由留在雲夢澤這個文修身邊?難不成還能在她寫文章的時候保駕護航嗎?
公儀靜毫不示弱,冷靜反問道:“那前輩在雲白道友身邊呆了這麼些年,事情可以一絲一毫的進展?”
項鶴下一秒就被戳中傷心處,說不出話來。
不得不說最了解男人心理的還得是男人,兩個人頓時相看兩厭,不想多說一句話。
雲夢澤姐妹倆聊著聊著,話題不知什麼時候就轉到了他們都最不想提起的幽州一事。
雲白完全就是有感而發:“明覽他……是不是真的沒有生還機會了?”
雲夢澤默然不語。
項鶴:“當然了,都神魂自爆了,肯定不可能還活著,你們忘了老師上課教過的內容嗎?況且啊,仙界聯盟跟其他門派一起搜尋,挖地三尺都沒找到一丁點可疑的地方,想必再過不久,就要向外界宣布明覽的死訊了。”
雲白斜睨他一眼,“你怎麼知道的?還知道得這麼詳細?”
項鶴全盤托出,毫不隱瞞,“那是因為仙盟的人沒用!還要向我們妖族借來一個可以搜尋神魂的法器,不僅沒用還小氣,錢隻願意給那麼一丁點,我們給了一個友情價才終於被他們接走。”
“搜魂法器在光華城從昨天一直找到現在,一點殘魂氣息都沒找到,明覽他肯定是死得透透的了!”項鶴毫不掩飾,大大咧咧地說著。
“還有啊,仙盟還去本來關押著羅勇的黑獄裡頭看過了,羅勇舍棄的肉身都不在那,還在牢房裡找到曾經施展過血煞一術的留存痕跡,他真是個狠人,連自己的修為都要吸乾!”
雲夢澤消化了一會,沉思道:“既然已經確認罪魁禍首的死訊,那他們下一步就是商量如何處置幽州了吧?”
說到這裡,大家又都不說話了。
半晌,項鶴才乾笑道:“是、是啊,下一步就是幽州的處置方法了。”
公儀靜:“想必從這一遭之後,幽州又會恢複到從前的境地。”
雲夢澤接上話:“不,不僅是從前的境地,還會變本加厲。”
宗門世家大發雷霆,降下種種懲罰,他們不會反省如今的惡果是怎麼種下的,隻會覺得自己還是太心慈手軟,對待幽州城民太好了,喂飽了他們的胃口才讓他們有力氣反抗。
如果說從前的賦稅隻會收取十分之二,那麼等各大宗門世家商量好細節,達成一致,重新瓜分幽州的時候,他們一定會提高賦稅,這,就是大門派對螻蟻的報複。
十分之二?還是太輕鬆了,不然的話那麼怎麼有時間來謀反呢?
以後就提高到十分之五、之六、之七去,他們倒要看看,整日勞作之下那麼是否還有時間想東想西。
雲夢澤聲音苦澀:“明覽打定了主意一條路走到黑,即使身前是絕路也不肯回頭,就是預料到這一點了吧?”
不是不肯回頭,是不能回頭。
一旦有一點鬆懈或者動搖,就會招到最為猛烈的報複。
開弓沒有回頭箭,所以,他隻能向前走。
公儀靜不知怎的,可能是小師妹臉上的落寞太過明顯,突然開口安慰道:“不過結果沒出來,這也說不定,也許,最終結果真的能被改變呢?”
“畢竟,太清道人昨天發布的那一篇文章,可是引起了很大轟動,雖然現在隻在學宮內部小範圍傳播,但是相信再過不久,就會天下皆知,說不定,會對最終的裁決結果有影響呢?”
公儀靜站在劍閣的角度上,用自己自小在劍閣長大的經曆跟雲夢澤分析,雖然宗門世家橫行霸道慣了,敢忤逆他們的人其實很少,但如果修士們的呼聲連成一片,就會成為連他們也會恐懼的堅不可摧的存在。
四個人並沒有在這個沉重的話題上多做糾纏,轉頭說起接下來要做的事。
大家出門一趟,經曆了旁人也許一輩子都不會經曆一次的事件,自此有了很多感悟,也有了很多目標。
雲白興致勃勃地說:“我挨了不少打,奇怪的是當時很憤怒,還有一種技不如人的悲憤,但是現在,全都化為了繼續練刀的乾勁,真是奇妙!”
她已經打算吃完飯就先去演武場練上幾刀,看是不是真的有所感悟。如果真的可以突破,那還有福了!
雲夢澤微笑著聽姐姐的話,項鶴也說他在危緊關頭救人,醫術大有長進,公儀靜的修到瓶頸期的劍法有所鬆動,看起來每一個人都有收獲的樣子,那她自己的收獲是什麼呢?
雲白大力拍上了她的肩膀:“妹啊!你可真棒!現在的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了,你現在是二境文修,不可同日而語!“
雲白說著說著就從兜裡掏出一支筆遞給雲夢澤:“給,你的進階禮物。”
這是姐妹倆約定好的,一人成功進階後另外一個人必定會給出一份祝賀禮物。
隻是大多時候雲夢澤是給出去禮物的那個人,雲白手裡麵的這支筆收在儲物戒裡好長時間了,一直沒找到機會送給妹妹。
不過今天,終於是找到機會了。
雲夢澤接過筆,認真看了看後道謝。
意想不到的是,項鶴也臭著一張臉把手伸了出來:“喏,我既然是你姐姐的好友,那也應該給你一份進階慶賀禮物。”
是再尋常不過的文房四寶,但上麵有必品閣私人訂製的標誌,看起來也是花費不少心思的。
項鶴自詡將來會和雲夢澤成為一家人,還不得這個時候打好關係?雖然兩人總是鬥嘴,但是他覺得自己作為長輩,還是要包容不懂事的小輩的。
雲夢澤沒想過這茬,神色古怪地接過,還是說了聲謝謝,項鶴心情好極了,“不用!”一家人哪用謝來謝去的!
更讓雲夢澤沒想到的是,公儀靜也給出了一份禮物。
是一把小劍,不過巴掌那麼大。
公儀靜深色認真地說:“這是我親手鍛造的一把劍,還融入了我的三分劍意,遇到危險時可以直接拔出,讓它跟對方對上,可以保命。”
雲夢澤知道劍修有這一招,但還從來沒有親眼見過呢。
“謝謝大師兄!”雲夢澤不跟他客氣,接過小劍細細打量,又多了一個保命神器!
四人用完餐,就往學舍的方向回去。
走出拾遺堂的時候,剛好遇上一大波學生下課放學,每一條校道上都幾乎擠滿了人。
但是今天的氛圍,又跟其他時候的不同。
以往這個時候,很多人都在熱熱鬨鬨地聊著天,說今天上課的趣事,說發生了什麼差池的修煉生涯,或者說些少男少女春心萌動的情情愛愛之事。
但是今天,雖然大家依然在聊著天,卻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紛紛壓低了聲線,說話的時候還會抬頭看四周有沒有人在偷聽。在有人經過的時候乾脆閉口不言,隻用眼神交流,真是道路以目的真實寫照。
雲夢澤知道大家為什麼都是這個表現,一邊慶幸的同時一邊把身上的鬥篷捂得更加嚴實了些。
幸好她今天出門的時候,覺得四人作為風雲人物會被團團圍住,特地帶了鬥篷做了萬全的準備。
要不然,他們現在就會像動物園裡麵的猴子一樣被圍觀了。
此時此刻,他們四個人帶著遮住身形麵貌的鬥篷,從人群中穿過,離得近了,雲夢澤也把大家的竊竊私語給聽得一清二楚。
“要變天了!我聽我二姑媽的大舅子的小姨子旁邊第三間屋子的鄰居說,她兒子在仙盟做事,現在被派去幽州一起參與對幽州重建工作的計劃,就等上頭的人商量出一個計劃就能實行了!”
“他們還能商量出什麼計劃?還不是加大對幽州的壓迫!我老家離仙盟總部比較近,剛剛才聽我爹娘說那邊的仙盟總部夜裡都沒人睡覺,燈火長明從不熄滅,半夜三更門口還人來人往的,都是在處理幽州的緊急事件。”
“這可怎麼辦啊,你們有沒有人脈打聽到,大佬們對幽州有什麼樣的處置手段?”
“不知道啊,大家都是學生,怎麼可能會有這樣手可通天的渠道,你問院長他們還有點可能。”
大家議論紛紛,無一不是在談論最近發生的幽州叛亂之事。
對於幽州的處置結果,大家都持有不同觀點。
有人覺得要以懷柔為主,畢竟幽州剛剛經曆了一場大亂,民眾們都很是疲憊,要給幸存下來的修士一點休養生息的時間,再加上幽州是盤古大陸重要的靈芝仙草產出地,一味地強勢鎮壓隻會起到不好的效果,說不定還會讓產區動亂,影響整個盤古大陸的物價和修煉原料。
“我們必須要理性看待這件事,幽州亂起來對我們有什麼好處?農修們不種田了,你信不信明年的靈植仙草肯定要往上狠狠提高一個價格,你兜裡還有錢買靈米嗎?”
“再說了,現在罪魁禍首明覽都已經死了,我看啊,那些宗門世家趕緊收拾收拾就順坡下驢算了,這樣一來既保全了麵子也不失裡子。”
但有人跟他是完全相反的觀點。
“話不能這麼說。”
“我們必須要看清這件事的本質是什麼,是明覽帶領的光華城修士不滿宗門世家的統治,不遵守每一位修士都必須遵守的盤古律令,他公然破壞律令,率領治下修士舉起反抗大旗,這時候他就不擔心會對城內的普通修士有不好的影響了?”
“我理解他對宗門世家的不滿,但是他明明可以通過合規的程序,向上麵遞交報告,按照規矩辦事,一層層舉證下來就可以改變現狀,比如說撤掉壓迫最深的宗門在光華城設立的據點,這樣不好嗎?”
“難道就非得用暴力手段才可以達成目標嗎?既然明覽認為非暴力不合作,那我們就用暴力製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