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浴火新生萬劫軀,血河不息唾悲憫……(2 / 2)

人造天堂 冬日懷桑 5634 字 11個月前

“哈……哈……”

真幕之下,傳來陣陣虛弱的喘氣。不必說也能明白這是誰的掙紮,孫銘辰瞬身到拉斯□□的腦袋麵前。即便整個頭顱都被刷上黑色的漆,兩個眼眶也再也流不出任何液體,但他竟然還沒有死絕。

拉斯□□沒有舌頭,也失去了聲帶,隻能含糊地嘟囔著擬聲詞:

“哈……嘎,赫……吭……”

嘴角旁的血沫子順著他拚儘全力吐出的最後一口氣,撲騰到孫銘辰身上。又破滅,再消失。

他徹底死了。

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另一團生命之火在眼前熄滅。孫銘辰從未如此近距離地觀察過死亡,哪怕他已經死過一次,但完全地沉溺其中的姿態,是斷然見不到它的全貌的。

拉斯□□的一生,難以評說,惡得病態,善得糾結。說來諷刺,這不正與很多平常人的心態相差無幾?隻是在不成熟的時候被人引導向錯誤的方向。隻是,無論最後結論是善是惡,又同已死之人有什麼關係呢?孫銘辰看著麵前千瘡百孔的頭顱甚至懷疑,這樣的人,是否還會選擇來生?

額頭偷跑出幾滴冷汗,但又旋即揮發掉。

走上這條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死亡也不例外。

孫銘辰手一招,地麵上便生出細細藤曼,托舉著拉斯□□身體和頭接在一起。而後,又帶著他完整的屍體潛入地下埋葬。這件事,總算能畫上句號了。

至於拉斯□□臨死前掙紮著想要吐出的那幾個字,很可惜,除去關於『黃昏』的有端聯想,他完全無法再猜到彆的隱喻。

接下來,既然要想辦法應對剛才那個人的『威脅』,就得先找到小舒和小矮子才行。

儘管他很不願意這樣想,但他僅剩的道路,的確也隻有那句『熟悉一下你的新身體』。

嘖……

######「我每每求助於醉人的美酒有一天,讓損害我健康的恐怖進入夢鄉;酒卻使我耳朵更加靈敏、眼睛更加明亮!」

嘖。

見到拉斯□□的那一刻,尼克巴羅就知道自己即將麵對的對手是誰了。

他雖沒有機會、也不應該有機會與王神親衛隊共同處事,畢竟即便是在戰場上,親衛隊的職責也隻是保護最核心的神明。唯獨眼前這個人,即使有要務在身,即使知道不是自己的對手,也要一次次找上自己,每次都是一副誓要取自己性命的樣子。

最初他當然是一頭霧水,可一來二去,尼克巴羅也逐漸明白,這個他從未見過的女人,為何會對自己抱有如此深仇大恨——

離開聖天國,自然就不能再繼續信奉“教皇”。但他又不願放棄這個從小到大始終如一,自己甚至寧願背叛也不願坐視其毀滅的信仰。

夾在現實與信仰的兩難之間,令他最終選擇,對後者進行些許小改動:拋棄“教皇”乃至整個舊的信仰體製,隻奉『聖經』一書為圭臬。彼時尼克巴羅並不知道這項改動意味著什麼,但他自己對此卻實在滿意,並將這個妥善地調和了現實與信仰之間矛盾的新教派稱為『新教』。為了進一步驗證可行性,在為魔域四處征戰的過程中,他還多次嘗試將此教灑向人類世界。

結果也不負他所望,因其獨特的調和功能,『新教』受到了不少人類的青睞。於是,在人類不斷的完善下,『新教』在許多星球也有了一定影響力,甚至能夠與其世界原有的『天主』與『東正』形成三足鼎立之勢。

尼克巴羅對此很滿意,但他卻未曾料到,在偏見的催化下,即便是同源的宗教,毫厘之差,也會導致千裡之謬。

微弱的差異被放大為不可調和的矛盾,譬如,在這個迷戀於報複自己的女人所統治的國家。『天主』和『新教』都曾因彼此而成為施暴者或受害者。

作為虔誠的『天主教徒』,她的父親卻為了迎娶彆的女人而改信『新教』。大刀闊斧地進行宗教改革的同時,還無情地拋棄了舊愛與親生女兒。一夕之間,她從尊貴的王國公主、萬人敬仰的『威爾士親王』,變成人人唾棄的『私生女』,甚至被迫與自己的母親分開,永不得相見。

對父親的仇恨,自他死後卻無處宣泄。她始終隱忍著怨恨,直到自己成為王國有史以來的第一位女王,便將之全部傾瀉於『新教』上,也因此獲得『血腥』之號。

######我看重我的靈魂得救,勝過十個王國。

狂熱的信念一直持續到她能力覺醒,被阿波霍斯選中成為王神親衛隊的一員,也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反而變得更盛更深。身處君天國,她卻狂熱地崇拜聖天國,自然而然地,也對創建『新教』的米達倫恨之入骨。

“創造出這等□□的宗教,背叛聖國也不足為奇。”

唉——

「血河之上和血河之下的女王」、「天主虔誠的挽留者」、 “血腥瑪麗”、瑪麗·都鐸。

陰鬱的看台上,她投下凝視的瞳孔中,射出的仿佛不是目光,而是永不曾熄滅的火焰。

“迦南星受難之後,你們到底經曆了什麼。”

從前的誤會,已經被她固化為血海深仇,尼克巴羅自知無法解開。他現在隻關心,身為王神親衛隊的瑪麗,是如何在迦南王神儘數殞命的情況下安然苟活的。

“這很奇怪嗎?你都還活得好好的,我又怎麼會死?”

果然完全說不通啊……

“好吧好吧……”

他也不是喜歡囉嗦的人,索性直接喚出定魂。

“看來,你這次又準備了相當長的時間嘛,能殺得掉我嗎?”

尼克巴羅抬起頭,和田紅玉般的眼瞳亦是毫不避讓地與兩團鮮紅的火焰針鋒相對。

“還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齒,惹人厭煩。”

“嗬嗬,說得好像我不開口你就會喜歡我一樣。”

瑪麗不屑地“嘁”了一聲,隨著雙眼的火焰變得細長,四周浮現起沉悶的鼓聲。

咚,咚咚,咚——咚——

這鼓聲忽急忽慢,好似在恭迎退位的女王蒞臨神聖的天主正堂。瑪麗順著旋轉樓梯緩緩走下。她的每一步都精準地踏在悠長的鼓聲上,豔麗又神秘的深紅裙擺則隨著急促的鼓點在階梯上浮動,宛若一條鮮豔的血河流淌著緊隨其後。

在這座仿照她故國『彼得伯勒大教堂』的所建的建築中,這抹染血的裝束竟顯得更加耀眼。鮮豔到尼克巴羅幾乎能夠聽到曾經流血的那些亡魂的鳴冤。

他也毫不客氣地釋放出天使的純潔氣息,由天空灑下的光輝與地麵猙獰的血河勢同水火。與路西法不同,尼克巴羅雖接受了天啟所賜『第七號角』之名,卻也僅限於此。他並沒有成為墮天使,還完整地保留了曾經的力量。

在原本屬於自己最高信仰的天使之力麵前,瑪麗的心中沒有一絲虔誠,這隻天使在她麵前,與墮天使、異教徒之流無異,皆是需要徹底鏟除的對象,——是需要複仇的對象。

她身後的血河翻湧得更厲害了,奇形怪狀的生物從中攀爬而出。正是替她執行異教徒之刑的『執血眾』。

瑪麗固然有理由氣湧如山,可尼克巴羅難道就能心平氣和嗎?

被這樣瘋子一般的人追殺,他自然也不好受。曾經念在她為人時的艱難不易,尼克巴羅都沒有過多地計較她一次次的刁難與乾擾,甚至有一次還故意被打傷,以便瑪麗泄憤,希望借此來平複她的仇恨。正如聖經所教誨的,『不可含怒到日落』。待到瑪麗想開,放棄以『鏟除異教徒』名號為自己報私仇,這場鬨劇就能結束了。

但他到底還是低估了瑪麗內心扭曲的程度,後者非但不知悔改,居然還變本加厲,不依不饒地追殺至此。尼克巴羅被這無理的新仇舊恨惱得煩心。事已至此,如果不能有個徹底的了斷,繼續放任她扭曲下去,往後恐怕隻會更難解決。

『不可含怒到日落』是吧……

聖潔的神力更加浩蕩,在這間宏偉的教堂之中,與血河已再無緩和的可能。

徹底解決掉這個瘋女人,自己自然不必『含怒到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