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2.上天的、第一產物 亞伯的子……(2 / 2)

人造天堂 冬日懷桑 7103 字 11個月前

轉折點與前線的戰鬥無關,而在於——人類自開戰以來的定勢思維,被打破了。

橫衝直撞了整整十三天的陰域,卻驟然在第十四天正午改變方向,轉而繞過三城防禦圈。目標也已明確得不能再明確——正是廣賢城。卡夫不明白,廣賢城內究竟有什麼東西,能夠讓陰域如此趨之若鶩。他手下的人查閱了全部資料,也沒有發現廣賢城與其他仁冬城市有任何根本的區彆。

但卡夫眼下也沒有時間再去盤根究底,他的腦海裡隻剩下兩個字——

『回援』。

……

從太空俯瞰地平,三道漆黑的鋒鏑由海域暢通無阻地割向陸地。這顆蔚藍色的星球,就像是被揭開了一道醜陋的傷痕,淒厲得駭人。

可對於愛麗絲而言,這漆黑的裂痕,反倒像是一粒種子肆意生長時泛濫的模樣。「蝕種」噴射的龍息油火並非是在播撒種子,而是在催化種子的蓬勃生長,破土、蔓延、覆蓋一切。至於是誰種下了如此苦難?顯而易見——能在自己家裡種下種子的,除了自己還能有彆人嗎?

她瞅了一眼身旁。那堵一起一伏、似在自主呼吸的肉牆上,鑲嵌著數十個戰俘。他們的四肢深埋其中,雙眼空洞無神,腦袋無力耷拉著,一根根肉腸狀的管子直插在他們的脊柱上,像是在消化什麼東西似地蠕動著。一時突起一節,仿佛從他們體內吸走了什麼。

可她剛走到這堵肉牆麵前,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做,就被熟悉的聲音打斷:

“深空主教的補救措施已經安排妥當,你可以出手了。”

“先生?”如果忽視那張波瀾不驚的臉,都以為她快跳起來了, “您那邊怎麼樣?”

“剛到威卡星,準備給那小子送些重逢禮。再者,那副嚴陣以待的架勢,還是順帶一起毀掉比較好。”

“唉——見不到他被告知那些真相時的表情,真是遺憾啊。”

“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說罷波德萊爾的連結便中斷了。

愛麗絲閉上雙眼,真陽係的某處,一顆拖著金色尾焰的流星正在逐漸逼近地平。

#放手殺戮吧,催生出每一個毀滅的惡果。

暗綠色的光芒閃過,城堡周圍伺機而動的壞劫獸便全部蜂擁向那個通道般的風眼。

“在鹽之天使到來前,為他掘好葬身之墓。”

……

縱使廣賢城的撤離行動從未停止,但作為整個東南的交通樞紐,停留在城中的人數依舊龐大。而與近兩千萬等待疏散的人口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此時此刻,整個廣賢城內隻有不到六萬的守軍,以及十三萬左右的警察。

東南的心臟,這座輝煌的城市,徒有幾條臨時戰壕以及由建築改造的防禦堡壘,卻沒有足夠的軍隊鎮守,眼下已儼然成為了一隻毫無反抗之力的羔羊。在如狼似虎的敵軍麵前,隻能披起它那張潔白而無害的絨毛,坐在一堆絕望的廢墟上,靜待戰爭的利刃割破它那鮮嫩的皮膚、以及脆弱的喉嚨。

絕望的情緒正在蔓延。廣賢城市政府大廈最高一層的會議廳內,以市長賴京墨為首的領導班子皆一言不發。據聯軍聯絡部的人通報,察覺到陰域有轉向繞道的意圖後,中原戰區囤積在龍歸江北側的軍隊就已即可展開了渡江行動。但陰域生物的行動速度是人類軍隊望塵莫及的。即便全速動員,除去空天軍及空降軍能及時抵達戰場,其餘重火力援軍最多隻能解決廣賢城淪陷後,聯軍主力為陰域所包圍的危機。

直白點說,廣賢城已是孤立無援。

“市長大人,能夠作戰的五萬八千七百五十一人已經集結完畢。我市的警察部隊仍在維護撤離秩序。”

“行軍布陣我不是能手,還是問問城防官的看法吧。”

城防官並非仁冬政府的常設職務,同佟鳩羽的『首輔』之位一樣,都是緊急狀態法的臨時產物。

“這點人手,戰壕作戰或堡壘作戰的意義都不大,還是在遠程火力係統上放手一搏吧。”

“專注遠程攔截?譚秋石,你瘋了嗎?”

“專注遠程攔截是死路一條,構建人力防線,也不過是另一種方式的自取滅亡。”譚秋石冷靜地反駁道。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鴉雀無聲,的確,毀滅的命運已經避無可避。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最終還是由賴京墨打破沉默, “就照你說的去布置吧。多餘的軍隊,就投入到撤離疏散工作中去。在廣賢城淪陷之前,儘可能撤離更多的群眾。白秘書,政府的公車也全部投入運輸轉移工作,不願留下的青年同誌們可以先行離開,我們這些老骨頭就不走了。”

“是。”

“在座的各位,我擅自替你們做了主張,實在抱歉。”

“什麼話啊賴市長,七星將這座城市和其中的百姓托付給我們,可不是讓咱們在大難臨頭先逃一步的。”

“各位能這麼想,我很感動。”賴京墨對著眾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散會吧。”

話雖如此,但沒有一個人離開。他們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仿佛這場緊急會議永遠也不會結束。

……

不到十分鐘,第一批敵軍便如約而至。

南部郊區,慘叫聲和嚎啕聲被高樓塌陷時的轟鳴所掩蓋。由南到北,人群越來越密集,因幽狼的衝撞而殘肢斷手的哀嚎,在城市的屍骨中也回響得越發淒厲,已然蓋過了一切自然和非自然的聲音。被踩踏而死,被攔腰斬斷而死,被燒死,被砸死……

『死』已經成為了整個城市的動詞。而在『死』的運動下,曾經受到鋼筋混凝土庇護的人類,猶如一隻提線上的木偶,也被迫跟著它做出『死』的姿勢。所有人都忘乎所以地奔跑著。他們的精神早已萎縮,他們的心智早已泯滅,隻能在強迫下極不情願又不由自主地,發出仿佛在為罪魁禍首加油助興的哭嚎,以生命本身以及求生的欲望為代價,迸裂出『死』的潤滑劑。沒有人能逃脫這場浩劫。死亡是所有人類唯一的現在時,以及最終的將來時。

這是不變的真理。基於獸性之深處的永恒真理。

直到——

第一粒宛若細雪的無垢鹽粒,從空中飄落。

######「魔鬼在我的身旁激動不已,在我的周圍仿佛摸不著的空氣一樣飄蕩;我一口把他吞下,卻感到他給我的肺燃起火來,使它充滿有罪而永不消失的欲望。」

晴空之下,一道無聲的閃電劃過天際,死亡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求生的慣性使得人們又跑出了數百米之遠,可切身感受到死亡並未如期降臨,他們都錯愕不已地停下了腳步。

像是一個失聰的死刑犯,腦袋耷拉在斷頭台許久,都不見儈子手動手,臨死的焦灼便扭曲成對死亡的期待,進而熔煉出一種不知死活的勇氣來。——死刑犯還怕什麼?好幾個人鼓足了士氣似地深吸一口氣,戰戰兢兢地悄悄回過頭去,生怕引起某個怪物的注意。

再沒有那些張牙舞爪的怪物了。

能賦予萬物神之潔白的力量,唯有鹽柱。

######(福哉、聖光、上天的第一產物。)

“於此詮釋祂的榮光與恩眷,如爾等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