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捉弄他道:“我覺得呀,咱倆之間一定有著特殊的緣分,不然九州如此之大,怎麼就那麼巧,偏偏是你救下我徒兒,又教我徒兒算到你要倒大黴?”
桑染怔了怔,不知在想些什麼。
有風吹過,樹影搖晃,春日的風還帶著涼氣,我這大病初愈的身子消受不起,咳嗽起來,桑染站起來擋到上風口,有些緊張地看著我。
“我扶你進屋歇息。”
我裹緊身上的襖裙,再看桑染,露著腳踝凍得青紫卻渾然不覺,或許已經習慣了。
“哪裡有那麼嬌氣。”我擺擺手。
廚房飄來米飯的香,倒是把我饞蟲給勾了出來。
“啊,好餓啊。”
我站起身,裝作沒聽見桑染肚子咕咕叫的聲音。
“我要去廚房了,阿染,要不要來搭把手?”
我拍拍他的肩膀。
這一回,他沒有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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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頓飯十分豐盛,杏子做了三菜一湯,我撐著唯一能用的右手揮斥方遒,燉了鍋紅燒肉,看得杏子口水直流。
噴香的肉味引來田間地頭流散的野狗,順著狗洞鑽進來,眼巴巴圍在廚房外頭。
“去去去。”
杏子攆了幾回,沒轍,隻能由著它們在門外晃蕩。
三人入席,刁徒兒伸筷子先撿最肥的那一塊肉吸溜進肚裡,頓時一副登仙的表情,不知是不是舌頭被燙了,她聲音都帶著哭腔:“阿櫻,我從來不知道你還會做這個。”
“仙姑我本事多著呢。”我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見桑染沒動筷,便往他碗裡布菜:“彆拘著,敞開了吃,就跟在自己家一樣。”
說完又後悔,桑染哪兒有什麼家,我什麼豬腦子。
桑染並不在意,反倒有些受寵若驚,道了謝,默默拿起筷子,畏畏縮縮開始扒飯,餘光若有似無打量著我倆。
杏子一番饕餮,吃了個半飽,朝旁邊一看,卻見美少年低頭鼓搗半天,兩塊噴香的紅燒肉疊在最顯眼的地方,愣是一筷子沒動,底下米飯卻掏空了。
“咋了,你不是道士麼,又不是和尚,怎的還吃素了?”杏子揶揄他。
桑染尷尬著不解釋。
吃肉?那是多麼僭越的事,他寄人籬下有口吃的就行,若是吃多了,會不會被人攆出去?
他瑟瑟在我臉上瞟了一眼,看得我隻想把老道扒出來鞭屍。
在老道身邊,他已經練就察言觀色的本事,那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滿口仁義道德,怕是徒弟碰一點葷腥,便要申以孝悌橫加斥責,直叫徒兒動一絲俗念,便滿心羞恥。
“吃啊你!”
杏子最見不得人扭捏,徑直從他碗裡夾了塊肉出來,丟到門外,幾隻狗嗷嗷爭得跟鱉翻潭一般。
“你看,狗都敢吃。”她指給桑染看。
這是什麼虎狼激將之法?!
我額頭一跳,敲了她一筷子,那可是天帝的寶貝孫子,你拿他跟狗比,你不要命啦!
“怎麼說話呢,這麼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我這不是好心。”
“閉嘴。”我勒令道。
杏子憤懣地撇了撇嘴,繼續埋頭乾飯。
桑染臉又羞紅了,他也不為自己爭辯,隻是有些木訥地僵在那裡。
哎,我也在懷疑,小天孫的命薄到底誰在寫。
絕對不可能是司命,司命若敢寫成這樣,天帝不拿幽冥魂火把他轟成渣渣。
“放心吃,多著呢。”
我又夾了菜放他碗裡,心道來日方長,隻要好好待他,他早晚能像杏子一樣活起來。
這頓飯吃得各懷心思,桑染小心翼翼,不偏不倚在我和杏子吃飽前擱了筷子,接著便收拾碗碟要去廚房洗碗。
看來這些天,杏子沒少支使他。
我摁住桑染,使喚杏子道:“你去洗。”
“憑什麼是我?!”
“人家是客人。”
“你不是答應了要收留他。”
杏子居然當人麵兒將我一軍。
桑染眼皮一抬,滿懷期待看向我。
壓力給到了我這裡,我……偷著樂呢。
但還是憋著一臉公正:“那你也不能欺負人家新來的!”
杏子雀躍起來:“桑染,你聽到沒,阿櫻她答應了。”
似怕我反悔,她將桑染手中的碗筷分去一摞,拉著他飛快向廚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