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笑晏晏 這一世他叫玄策。(2 / 2)

禮王隨意撿了個座兒,胳膊斜倚在扶手上,手中盤著十八子,朝我笑道:“那便好,不過我見你倒是清減了許多,從前麵龐尚還圓潤,如今越發清麗,書上總說國色天香傾國傾城,如今來看,倒覺得那般說辭俗了,有蘭丫頭這般靈秀之氣,容貌之美倒顯得錦上添花了。”

這嘴巴也忒甜了,哪個姑娘聽了不樂開花,隻是評頭品足有些不合王爺的身份。

這對母子位高權重,著實不用對我一屆臣女如此讚美,也不曉得是之前與定國府走得近,還是另有其他的原因。

我斂目盈盈一笑:“王爺謬讚,臣女蒲柳之姿,行事蠢笨,貽笑大方了。”

禮王抿著嘴,火上澆油似地看著我的害羞的模樣:“今日倒是拘謹,不似兒時那般牙尖嘴利,張嘴便咬人。”

咬人?

人不可貌相啊,蔚蘭這般纖細,竟還做過此等滅九族之事,果然將門虎女。

我不禁捏一把汗,然則還是得腆著老臉答話:“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王爺就不要取笑蘭兒了。”

“是麼?怎麼想起來,還如昨日一般。”

禮王說著便扒拉起袖口,似在翻找牙印,貴妃見他這副模樣,不知想起來什麼,吃吃笑起來,隻有我一臉窘迫,向貴妃討饒。

“貴妃娘娘,您瞧瞧他。”

貴妃隔空拍了一下禮王:“好啦好啦,莫要再嚇唬蘭兒了,再說下去,可就不敢再進宮來了。”

禮王稍稍坐正:“那可不能,蘭丫頭可要常來陪母妃說話才是,母妃可是常常惦記著你呢。”

我聽這話中有話,又需裝著糊塗,隻得訥訥點頭。

貴妃拉著我的手,欣慰地看著我,像是想起了舊日時光,不禁目色泫然。

“自徽娘去後,便甚少見得著你,如今瞧你出落得亭亭玉立,越發有她年輕的時候的模樣,心中感慨萬千,以後定要常來,哀家這鳳儀殿就怕清淨,有你們熱熱鬨鬨才好。”

貴妃溫軟的掌心覆在我手上,目光像是看我,又像是在看故人,我不由心生羨慕。

神仙淡薄無掛礙,便如我一般六親不靠自主沉浮,見到彆人有長輩照拂共享天倫,也會在心裡偷偷琢磨那是什麼滋味。

有幸偷得機緣,借蔚蘭的身份體驗一把人情之暖,心間便似春風解凍一般柔軟。

“貴妃娘娘不嫌蘭兒聒噪,蘭兒定常來叨擾。”

話音剛落,便聽門口有黃門通傳:“慶王殿下到——”

隨著這聲音到來,麵前這張柔和的臉陡然一僵,貴妃笑容散儘,垂目整理了一下衣裾,再抬眼時,表情已失了溫度。

對麵禮王也坐直了身子,我心知氣氛不對,審時度勢退到不遠不近的角落裡站著。

記得翠果提過一嘴,說禮王一母同胞的弟弟名喚玄策,早年封了慶王住在封地,後又輾轉到河西走廊,抗擊外敵立下軍功,三年前剛剛回京。

思緒間,便見一人不緊不慢走了進來,那人眉目俊秀,身姿挺拔,一身暗紫卷雲紋錦袍整潔利落,腰間係著墨色束帶,黑發被無瑕玉冠束起,一絲不亂,他從頭到腳好似不沾風塵,忽一進來,整個堂皇的寢殿仿佛都失了顏色。

我眼前一晃,似又看見那個站在陽光下朝我靦腆一笑的少年。

桑染。

不,這一世他叫玄策。

玄策的容貌與桑染有很大不同,他顯然已是個成年男子,然而他身上依舊殘留著小天孫的氣息。

尤其那雙眼,被薄薄的霧氣籠罩,似弱水之上氤氳著的浩渺煙波,讓人無端想起無人問津的幽穀,曲高而難和的絕唱,千裡單騎走過的罕無人煙的茫茫大漠。

心口疼得猝不及防。

仿佛誰的手掌狠狠拽緊了我的心臟,慢慢的擠壓揉捏,毫不留情。

我似被架在冰火間磋磨,瘋狂的火苗舔舐著心間的淒風冷雨,洶湧的暗潮將要決堤崩潰。

泛濫的情緒一股腦將我淹沒,那一瞬間天崩地裂,我好似體會到了愛的淒厲與恨的癲狂。

都不曉得那些複雜的心緒何時開始悶聲滋長,竟在這回眸之際攻城略地,將我偷襲得潰不成軍。

我躲在角落裡,捂著心口的兵荒馬亂,陷入迷茫與深思……

我,竟對青君,覬覦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