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燈亮起來的時候蘇亦歡就醒了,思忖片刻他還是決定裝睡。
聽著景灝漸漸走近的腳步聲在離床不遠的地方停下,顯然自己的出現在男人的意料之外。雖然沒睜眼,不過他還是能感覺到從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不悅的氣場。
很明顯,他成功踩到了男人的底線。不過這可不能怪他,誰讓他不講明“跟他住一起”是不是包括同食同宿?
這邊蘇亦歡腦子轉的飛快,那邊的景灝到沒了動靜。就在蘇亦歡懷疑男人是不是憑空消失了正打算睜眼確定時,他聽到脫外套的窸窣響動,然後是腳步聲與浴室門關閉的聲音,片刻之後又傳來了水聲。
睜開眼看看擱在床頭櫃上的運動表,淩晨兩點多。揉揉眼適應了下光線,蘇亦歡坐起了身。景灝在這邊洗澡,就表示沒換房的打算了吧。突地,他腦海裡閃過了什麼,然後下床慢慢走到男人放著外套的沙發椅前。
低頭看著那件明顯是上乘手工製作的黑色外套半響,蘇亦歡還是伸手拿起了它。然後,拉過衣肩的部分放到鼻尖嗅了嗅。
——果然有一股淡淡的,專屬於女人的,香水味。
他突然意識到了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兩個重點:一是,再冰山的男人也會有欲望需要紓解;二是,景灝喜歡的是女人。
景灝喜歡女人。
嘁!想什麼呢,冰山男的性取向跟他有什麼關係?
蘇亦歡放下手裡的外套,忽略剛才確定男人性取向的時候不經意間抓出的褶皺,然後在心裡自我鄙視:怎麼才第一天遇上景灝,他的職業病就犯了兩次?
浴室的水聲停了下來,蘇亦歡趕忙跑回床上蓋被躺好,腦子裡想著的是:側躺和趴睡哪個更自然一點?
還沒做好自然的充分準備,他再度聽到了景灝的腳步聲。沒克製住自己,他還是眯起一隻眼偷偷瞄了瞄,下一刻被看到的光景驚得差點跳起來。
他他他,他居然隻圍了個浴巾就跑出來了!
好吧,就算現在是仲夏,就算現在不冷,就算自己這個旁人此刻在“熟睡”中看不到,他也不該這樣赤|裸著上身跑出來吧?還動作悠閒地擦頭發……
實在是有傷風化啊有傷風化啊……
緊閉著雙眼,蘇亦歡咬牙切齒地在心裡咒罵。突然覺得房內的燈暗了下去,然後旁邊的床下陷了下,隨之而來的便是身旁躺著的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清爽的味道。
他他他,他居然裸睡!
想到這裡,蘇亦歡再度咬牙切齒起來。
這男人,這男人,就算你不知道爺我上輩子是個小倌這輩子是個GAY,你也不能在我身邊裸睡啊!
當然,氣憤中的蘇亦歡完全忘記了明明是自己提出要跟景灝同睡的……
腦袋運動過度,第二天早上自然起晚了。
終於被Zoe叫醒的時候已過了9點,蘇亦歡揉著眼睛坐起身,迷離著眼神看著Zoe道:“柔兒姐姐早。”說完又倒下接著睡了。
他的這副模樣讓Zoe完全淪陷了,尤其是那聲“柔兒姐姐”。雖說Zoe的中文發音的確是“柔兒”,但她活了26年從來沒人這樣叫她,真是……好感動啊!
於是,Zoe也用前所未有的溫柔語氣對男孩道:“小歡快點起床洗漱了哦,景先生已經在餐廳等你了。小歡早餐想吃什麼?”
“……我馬上就來……皮蛋瘦肉粥就好。”懶洋洋的應了聲,聽著關門聲響起,蘇亦歡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下床趿著拖鞋進浴室洗漱。
換好衣服,他走到窗邊“呼啦”一聲扯開兩邊的窗簾。唔,豔陽高照的好天氣。
伸展了四肢,蘇亦歡這才慢吞吞地打開房門跟著Zoe往餐廳走去。
景灝坐在餐廳裡等著昨晚睡覺時如八爪章魚般抱住自己的某人,不耐的情緒在臉上表露無餘。
他是個有潔癖的人,且多年的獨自生活讓他沒有與人同睡的習慣,就算偶爾找找樂子在完事後也絕對不會在對方的床上多呆一秒。
昨晚回到酒店房間看到霸占了他床的蘇亦歡,他是不高興,可也沒通知Zoe替他另開一間房。更詭異的是在今早醒來發現緊抱著他頭還擱在他胸前睡的正香的某人他也隻不過皺了皺眉就下床穿衣了,而在自己胸口發現詭異水漬後有潔癖的他居然沒有發火而是又洗了一次澡了事。
所以事實上他不悅的主因還是自己,對自己失常的舉動感到莫名。
做一個十幾歲孩子的監護人,應該是怎樣的?對此景灝居然有了過去十幾年都沒有過的感覺——茫然。
十四歲的半大孩子,本應是需要教導正確世界觀人生觀的年齡。可顯然他沒在蘇亦歡身上看到半點這個年齡段該有狀態。
想到之前電話裡成叔說的關於男孩母親的死因,以及昨晚看到他揉掉的報紙,他甚至不懷疑蘇亦歡知道遠不止是母親的真正死因這麼簡單。
——對方全沒有孩子該有的心智,他這個監護人該做什麼?
不過,不管做什麼應該都不是像現在這樣等著他起床!
不知第幾次地抬手看表,景灝不耐的情緒已升級至不悅。
“凜,你去……”正想讓特助上樓叫人,眼角餘光就看到讓自己等的快發火的人跟在Zoe身後慢悠悠的走進餐廳來。
蘇亦歡大老遠就看到景灝不悅地看著自己,腳步卻也沒加快。慢吞吞走到他對麵站定,然後抬起右手將食指與中指舉至額頭又往前輕點,“叔叔早上好。”
看著男人對自己這樣的招呼方式皺起了眉,蘇亦歡不甚在意地的聳聳肩,然後拖出椅子坐下。
剛落座,侍者就把熱騰騰的皮蛋瘦肉粥端上桌了。感受了會撲鼻的粥香,蘇亦歡拿起瓷羹大口大口吃起來。
本來站在一旁的Zoe被蘇亦歡這狼吞虎咽的吃法逗笑,於是坐下來拿過餐巾鋪到他的腿上,又抽出紙巾為他擦了擦嘴邊的痕跡。
——完全一副對孩子無奈的慈母模樣。
景灝還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秘書有這樣慈愛的一麵,過去Zoe給他的感覺八個字就能形容:乾淨利落,簡明扼要。
轉頭看看原本在以筆記本處理事情的特助衛凜,隻見他也是一臉興趣地看著對麵的兩人。
這小孩怎麼有這麼大的能力,讓跟在自己身邊三年多的兩人都展現出這樣不同的一麵?
沒再往下想,衛凜的筆記本收到了消息,隻見他合起筆記本站起身,臉上又是常見的嚴肅,“總裁,離傳來消息,那邊已經部署好了。”
應了聲表示聽到,景灝看對麵的男孩也用餐完畢,便站起身道:“走吧。”
蘇亦歡聞言隻想白他一眼,什麼叫“走吧”?他有名字誒!
不高興歸不高興,他還是隻能擦擦嘴巴然後起身跟著男人走,誰讓這人管著自己的吃飯穿衣?
隨景灝走出酒店又坐進豪華轎車裡,蘇亦歡拍拍坐在前座的,方才一臉興趣看著自己的男助理,“這位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呀?”
衛凜轉身微笑道:“我叫衛凜,保衛的衛,凜冽的凜。是景先生的特助。”
“喔,那我以後叫你凜哥好了……凜哥,柔兒姐姐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去?”
衛凜聽到蘇亦歡叫自己哥哥當下很是高興,看看自家老板的臉色果然不善。要知道,他和Zoe可是比老板還大一兩歲呐!
“Zoe……”正想解釋,衛凜就聽到老板可以凍死人的聲音:“凜,你的資料都準備好了?”
摸摸鼻子,他隻得轉過身去打開筆記本手擱在鍵盤上瞎忙活。
車裡的氣溫急速下降,蘇亦歡直在心裡鬱悶,說你是冰山你還真夠冰的!不想再搭理景灝,他轉頭欣賞起車窗外的街景來。卻不想男人低沉的聲音又響起來。
“……她留在酒店替你整理行李。”
“呃?”他有說要出遠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