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柯的表情有點落寞,語氣卻又是前所未有的正經。
蘇亦歡聽到他的話第一感覺是沒想到轉校不到一個月居然有了同伴,轉念又一想陸柯不喜歡女生也許是他性冷淡,也不見得就跟自己是同道中人。
“你才幾歲啊,就下這種早熟的定論?”事實也如此,陸柯同蘇亦歡比起來確實不隻年輕了一點點。
看蘇亦歡的表情雖有詫異,但也不見絲毫歧視或其他什麼,陸柯心裡寬慰的同時也想著是不是可以把自己隱藏了多年的秘密告訴好友。
想要找回方才的隨意氣氛,蘇亦歡雙手拉著自己的臉頰扮了個小醜臉,湊近陸柯怪聲怪調。
“陸柯陸柯,難道你喜歡男生嗎?”
“陸柯陸柯,難道你喜歡上我了?”
——“靠!你們倆在乾嘛?”
是宿舍另兩人楊帆和高子雲回來了,楊帆開的門,另一手還抱著籃球;身後比他略高的高子雲一手拿著可樂,鼓起的臉應該是忘了咽下的可樂導致,兩人都是一副怪異的表情。
其實從房門的角度看此刻蘇亦歡與陸柯的姿勢確實有點曖昧:坐在書桌上的蘇亦歡低頭看著陸柯,坐在椅子上的陸柯仰著頭也看著蘇亦歡,兩人間的距離很近,甚至給人一種下一刻兩人就要親上去的感覺。
“你們,你們……”高子雲終於咽下含了半天的可樂,瞠目結舌。
蘇亦歡早在聽見楊帆驚呼的時候就恢複了正常表情,看看陸柯也沒有驚慌,便見怪不怪地跳下書桌,“你以為我們怎麼了?”從呆愣的高子雲手裡拿過可樂喝了口又塞回他手中,蘇亦歡接著道:“剛才我看見樹林裡有隻鬆鼠,大班長硬說我撒謊,於是我們就指鼻子咯。”指鼻子是測謊的一種心理遊戲,兩個人指著對方的鼻子沉默對視,憋不住先笑出來的那個就是在說謊。
“你本來就是在說謊啊,小樹林哪來的鬆鼠?”陸柯一本正經地回答,十分配合。
“得!我今天就跟你賭上了,你倆作證,到時候輸的人請吃大餐。”蘇亦歡快速接過話頭,煞有其事地拉另外兩人加入。
畢竟是粗心的大男生,高楊二人見他們這樣也就不覺得奇怪了,一臉興趣地看著兩人。
“賭就賭,有膽你現在就跟我去小樹林。”陸柯站起身總結,先行走出宿舍,蘇亦歡也一臉不屑,揣著兩手跟了出去。
兩個人出了宿舍當然不會真的往小樹林去,走在前麵的陸柯指了指上方,蘇亦歡意會點頭,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了宿舍天台。
正是傍晚,學校在山腳的關係風有點大,上課時候的炎熱被風吹散不少,隻是蟬鳴還在繼續,還似乎更鬨騰了。
陸柯手搭著圍欄看著遠方,又是沉默。
“我說你帶我來這,難道真是要跟我深情告白?”背靠著圍欄,手肘向後搭起,蘇亦歡後仰著腰笑著說。
“……其實我小時候的性格不是現在這樣的。”陸柯終於出聲,眼睛還是看著遠方,似在回憶。
“嗯。”蘇亦歡應了聲,做好聽故事的準備。
“小時候我很內向,甚至可以說是自閉,從我記事以來我就發現自己跟彆的小孩不一樣——應該你也發現了,我是左撇子——小時候我總覺得自己是怪物,父母不是,身邊認識的人都不是,為什麼獨獨我這樣。不僅如此,小時候我鼻子旁還有一塊青色的胎記。
“彆的小孩玩遊戲,見到我走過去都會像見到怪物一樣跑開。終於有一次,我鼓起勇氣走到他們中間請求他們帶我一起玩,卻把一個小女孩嚇哭了。她的父母後來找到我家,罵我沒家教,還罵我的父母說生的兒子醜不要放出來嚇人。
“那晚上他們第一次打了我,現在想想我挺理解他們的。他們都是普通職工,賺錢已經很辛苦,還生了這樣一個奇怪的兒子。我被他們打的時候我隻哭了一小會,就哭不出來了。事實上,我連話都不會說了。
“那天以後每天他們去上班都會把家門鎖上不讓我出去,每天出門前,爸爸還會用繩子把我的左手綁到身後,強製地使我改掉左撇子的‘壞習慣’。一開始的時候我很難適應,慢慢的也就好了,我沒念過幼兒園,小學之前的時光我都是在家裡那租來的小房子裡呆著。每天的樂趣就是搬個小板凳站在窗子前看著天上的飛的鳥啊蝴蝶啊什麼的,我很喜歡太陽雨的天氣,因為之後一定能看見彩虹。”
陸柯的講述似是告一段落,轉過頭看著蘇亦歡的麵帶同情,無奈的笑笑:“你乾嘛用那種樣子看我,這都是小時候的事了。沒看我現在這樣開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