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凜走過來向萬天強比了個“請”的手勢,笑道:“萬總監這邊走,其他的事我自會代總裁轉達。”
萬天強看看沒再說話隻看著文件沉思的景灝,隻得走開了。
門被關上,原本就不算熱鬨的辦公室更加冷清下來。景灝點燃一支煙,不抽,隻是看著它在指間燃燒,灰藍的煙霧嫋嫋上升,然後消失在空氣中。
手裡的煙並不是自己一貫抽的那種,有些淡,也許是Zoe給他換的。煙氣雖淡,他卻感覺到那味道帶來的眩暈,很奇怪的,他似乎看到了那個為他點煙的蘇亦歡。
景灝把煙摁滅,再次伸手按了按太陽穴。最近他這個動作愈發多了起來,不為彆的,隻為喚回自己飄遠的意識,拋開有關蘇亦歡的幻覺。
是什麼時候開始出現這種現象的呢?是第一次在電視上看到他的時候?還是更早一點,那個孩子以破碎的眼看著自己哀求放掉他的時候?抑或是七年前,第一次叫著他的名字從夢中驚醒的時候?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去,又過了片刻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亮起的屏幕在黑暗裡格外刺眼。景灝拿起手機隨意看了一眼,就掛斷了,手機沒有再響。
心裡忽然有些煩躁,景灝又抽出一支煙點燃深吸一口,試圖壓下那煩躁的感覺。
剛才的電話是景夫人打來的,昨天他難得回一次大宅就被景夫人告知今天安排了一個女子與他見麵。當時他不置可否,剛才的電話,應該是景夫人打來催促他的。
他覺得以後還是有必要把自己的態度跟他的“父母大人”講明。女人?結婚?他這樣一個人,要婚姻做什麼?
伸手彈掉指間的煙灰,景灝最後深吸了一口,感受著煙霧席卷肺葉帶來的辛辣感,把手裡的煙摁熄,他拿過桌上的車鑰匙走了出去。
晚上8點,“Lydia心理谘詢”當天預約的病號隻剩最後一個。前台做接待的小蕾剛從護士學校畢業,長得漂亮,聲音也甜美。她微笑著把最後一個病患引到診室,走回前台整理著自己的東西,準備下班。今天是周末,她和姐妹們約好了到澀X泡吧,聽說那邊最近有不少帥哥出沒,可不能遲到。
整理好東西,又沒彆的事做,小蕾翻出抽屜裡備用的粉底與唇彩開始化妝。
正專心地塗著唇彩,餘光瞥見玻璃大門被打開來,正想說“對不起肖醫生今天的預約已滿,明日請早”,抬眼看到來人的模樣,呆愣了片刻趕忙道:“先生,請問你找誰?”一麵說,一麵綻放著最美麗的微笑。
開玩笑,有這樣一個極品,她還去什麼酒吧吊什麼帥哥啊?小蕾看著正環顧診室裝潢的男人,心跳有些加速。那五官,那身高,那穿著品味……嘖嘖,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這男人是精英中的精英。隻是,這樣一個酷帥有型的精英男來到心理診療室……萬一是有心理隱疾那可真是可惜了。
正遙想,卻見男人往診室走去,小蕾嚇了一跳,肖醫生做治療的時候是不可以去打擾的。職責所在,也許還有彆的心思,小蕾快步走上拉住了男人的手臂。
“先生,請先去那邊坐下稍等好嗎?”
景灝回頭看了一眼拉住自己手臂的女子,目之所及一張塗脂抹粉的臉,眼裡透出寒意。
小蕾對上他眼裡的寒光明顯縮了一下手,幾秒後還是道:“請您過來稍等。”這樣說著,她心裡卻在念叨“果然是有病啊”。
肖嵐打開診室的門,看到的就是小蕾縮回手的樣子。
“小蕾,給這位病人開一療程的唑吡坦,你就可以下班了。”肖嵐交代,又對景灝道:“還真是稀客呢。”
“是的肖醫生。”小蕾偷偷看了一眼景灝,轉身往藥房走去。以最快的速度把藥包好遞給病人,她說了句“肖醫生再見”就跟在病人身後走了。
肖嵐好笑地看著小蕾的一係列動作,笑道:“在她的眼裡你就是個神經病。”環起手臂,她又道:“怎麼樣,我們是到我的診室談,還是找一家咖啡廳?”
景灝聽著肖嵐對他的評價,沒什麼表情,直接走進診室的沙發上坐下。肖嵐關上門,走到一邊的吧台前煮咖啡。
“你來找我,我很意外。”肖嵐說著,坐到了他對麵的沙發上。
幾年來他們的來往並不多,各有各的工作要忙,加之景灝的性子,兩人沒有多的來往也並不奇怪。
景灝掏出煙點燃,沒說話,也沒留意自己的動作讓肖嵐挑眉。
“這是你第二次在我麵前抽煙,第一次我們好像還在加利福尼亞。我知道,你其實並沒有煙癮,也許連你自己也沒有注意……”肖嵐微笑,“你從不在外人麵前抽煙,如果有這樣的情況隻能證明一件事,你會在那人麵前卸下防備。”
景灝的動作頓住,片刻之後他把煙摁在煙灰缸裡熄滅了。
肖嵐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我所知道的景灝,從來不會掩飾自己。”
“肖嵐,你的話還是一樣的多。”景灝終於開了口。
“嗬嗬,你來找我不就是想聽我說話的嗎?”停了一下,她又道:“我幾年前就知道,有一天你對他的想念不堪負荷的時候,你就會來找我。因為這世上永遠隻有他能讓你失控。你用再冷的態度麵對他,不過是逃避罷了。”
肖嵐說到這裡,起身倒了兩杯咖啡擺到桌子上,道:“你,也曾在他麵前抽過煙,對吧?”她用小勺攪拌著咖啡,像是想到了什麼:“啊,我的錯……如果你今晚不想失眠,還是不要喝這杯咖啡的好。”
景灝沒什麼表情地看了看肖嵐,再次覺得認識這樣一個女人不是一件好事。
擱下小勺,肖嵐喝一口咖啡,在嘴裡細細回味,沒有說話,診室裡暫時安靜下來。
咖啡見底,景灝的表情終於表現出不耐,肖嵐看在眼裡,終於道:“景灝,你知道唑吡坦是什麼藥吧?”
景灝皺眉,不知道肖嵐說起這話的原因。
“唑吡坦,醫學上來說是鎮靜催眠抗驚厥藥。這種藥上市一年後,澳大利亞ADRAC收到的ADR報告中有75%都表明這種藥服用後會產生幻視,抑鬱以及輕度失憶的後遺症。剛才那個病人,是常年失眠的典型病例,我跟他詳細說了這藥的副作用,他還是堅持服用,因為他實在不想忍受夜夜失眠的折磨。”
景灝聽著肖嵐的話,似乎還是不明白她的用意。
“很奇怪我會跟你說這些嗎?”肖嵐走到吧台前又滿了一杯咖啡,接著道:“景灝,三年前有個同樣被失眠折磨的孩子在我的診室裡治療了差不多半年,一開始我使用的普通療法效果並不明顯。現在想想,是因為我一開始就低估了他生病的程度。那孩子臨近高考,失眠對他來說是最有影響的事,我逼不得已給他開了唑吡坦。但是,當我說出可能產生的後遺症後,他拒絕服用。
“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那個孩子說,有個人留給他的記憶就那麼一點點,他冒不起失憶的風險,就算是輕度的也不可以。
“你一定知道那個孩子是誰吧?
“景灝,三年前他為了你寧願夜夜忍受失眠的折磨,隻為保存與你有關的一點點記憶……你明明也是在意他的,為什麼放手讓他離開?
“景灝,去找他回來吧。你現在,一定也是每晚失眠,不是嗎?”
景灝一直沒有說話,隻是當他看到桌上不知何時已空掉的咖啡杯時才意識到,剛才他又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