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媒體老總姓張,吃了兩口菜便端起侍應生剛滿上的酒站起身招呼同座的眾人道:“來來,讓我們一起敬景總一杯。”移動著手示意眾人舉杯,又對景灝道:“這次您飛到A市旅途勞累,這杯酒就當做給您接風洗塵了。”
同座的人都紛紛起身舉杯,蘇亦歡擱在膝上的左手握緊了拳頭片刻才鬆開,慢了眾人一會才站起身端起酒杯。人是站起來了,視線卻明顯不是平視,邵正寧皺皺眉還是沒說什麼,看向依舊是坐姿的景灝,有些搞不懂現在的狀況。
張總愣了一下,又實在想不到剛才的話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隻得又喚道:“景總……?”
景灝慢條斯理地把剛夾的魚送到嘴裡吃下,才站起身道:“喝酒可不是我的強項,諸位請坐吧,不用這麼客氣。”語氣平淡,表情也很平和,卻還是讓張總有些尷尬。
邵正寧隻好出聲解圍:“景總不甚酒力我們也不便勉強,我先乾了這杯,大家隨意。”語畢喝下了杯中的酒。
這一來張總也順著台階喝酒落座,舀了一碗湯慢慢的喝,似是在琢磨著怎樣再同景灝套近乎。
蘇亦歡沒有喝酒,第二個坐下接著吃菜,依舊沒有抬頭。
靳濤趁勢敬了劇組成員一杯,坐下後拿起蘇亦歡的酒杯把酒喝掉,又交代身後正要倒酒的侍應生:“他不能喝酒,不用倒了。”
蘇亦歡沒有說話,此刻他夾菜,吃菜仿佛是上了發條有規律的動作,至於精神完全處於遊離狀態,完全沒有支配動作,更不用說聽到靳濤說著與他有關的話了。
靳濤笑笑,稍微湊近蘇亦歡輕聲道:“小翌,你似乎不喜歡景總?”停了停又道:“我這樣叫你,不會介意吧?”
終於感覺到忽然拉近的算不上熟悉的氣場,蘇亦歡意識到身邊的人似乎問了他一個問題,沒有聽清,於是他帶點呆愣帶點疑惑地偏過頭問:“什麼?”
靳濤不以為意,重複道:“我說,你跟景總,是不是有過誤會?”隨手舉筷夾起個銀杏魚丸放到蘇亦歡碗裡,接著道:“你好像,不喜歡他?”
蘇亦歡對靳濤表現出來的熟稔有些不適應,按理說兩人不過第一次正式見麵,雖然搭了一下午的戲可也沒好到可以夾菜給對方的地步。偏偏蘇亦歡現在滿腦子都是關於景灝的不著邊際的東西,又聽到靳濤提出的問題,一時間哽住不知說什麼好。
倒是旁邊的戴璿跟邵導談笑告一段落,看到兩人有些不尋常的氣氛,笑道:“你們這是在為明天排練呢?”他當然沒有把心裡的真實想法說出來,靳濤在圈內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蘇翌也是娛樂圈裡的另類。兩人都沒有同彆的女星傳過緋聞,又皆具有優秀的外形,看現在的模樣不免讓人心中生疑。
娛樂圈內向來禍從口出,所以深知此道的戴璿很是小心,隻笑著說了似是而非的話。
蘇亦歡皺眉,他雖然出道的時間比戴璿早一點,心裡想得更多的卻還是自己的創作,平時有任何外交之類的都是陳雅君代言,所以他遠不及戴璿世故圓滑,現在的場麵讓他隻覺一個頭兩個大,不知說什麼好。
靳濤在圈內混了這麼些年,四兩撥千斤的本事自然了得,他道:“樂天跟我本來就是死黨,我們親近點你應該不會介意吧?小倩?”
“自然不會,海-晨。”戴璿隨即答道,又對邵正寧道:“這兩人吃飯都在對戲,咱們這片子有他倆在不拿獎都難了,是吧導演?”
邵正寧聽到這話自然是高興的,想起兩人下午的表現,當即毫不吝嗇地誇獎了一番。他看看神色無異聽著張總說話的景灝,搶過了話匣子。
“景總還真是慧眼識人啊,枉我在電影界混了這麼多年,還不如你一個外行人有眼光。按照蘇翌今天的表現,若不是親見,我還真無法相信他沒有拍電影的經驗。”邵導越說越高興,喝掉杯中的酒,接著道:“就是戴璿的話,有他們三個的人氣實力,我邵正寧敢給你保證,票房收益絕對無法估量!”
邵正寧是個有什麼說什麼的人,這樣的場合難免多喝幾杯,酒氣的上湧讓他滿臉通紅。他猶覺不夠儘興,吩咐侍應生把酒滿杯,一定要敬景灝和那三人一杯。
蘇亦歡在心裡歎息:這不是逼著景灝摔筷子走人麼?
出乎意料的,景灝端起了酒杯站了起來,這一來其他人也跟著站了起來,蘇亦歡依舊慢了兩秒才站起身。
景灝麵上帶著一絲笑意,道:“邵導謬讚了,關於……蘇翌,也是彆人向我推薦的,如今他表現得好,我也放心了。不過,影片要成功還是得仰仗邵導。”
“哪裡哪裡。”邵正寧謙虛著,舉杯與眾人碰了碰,“來來,我們乾了這杯,預祝影片成功。”說完,先乾為敬了。
景灝的笑容難得的多了一些,他隨後也喝了杯裡的酒。坐下的時候,他看著對麵幾乎就沒抬過頭的人,表情裡多了些高深莫測。
靳濤喝了自己的酒,看看又有些出神的蘇亦歡,再次拿過他手裡的酒杯把酒喝掉。然後帶著歉意的微笑對同桌的人道:“對不住啊,小翌素來是滴酒不沾的。為了我們的影片我就替他喝了,不然他明天沒精神,損失的也是……景總。當然,還有我。”最後一句話,自然是看著景灝說的。
在座的人聽到這話也沒往彆的地方想,坐在靳濤身邊的副導吃著菜隨意道:“可不是?靳濤新工作室的第一部作品失敗了可說不過去呢。”
也許,隻有蘇亦歡與景灝以及說這話的靳濤明白話中的深意了。語畢,靳濤坐下來接著吃飯,過了一會又閒聊一般地對蘇亦歡說:“要不是我向導演要求今天先跟你對戲,導演也不會這麼誇讚你。你打算,怎麼謝我呢?”
蘇亦歡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終於,他認命地停下筷子,抬起了頭。
張總一直在找各種話題與景灝聊著,讓蘇亦歡奇怪的是景灝的臉上完全看不到不耐的表情。
原來,三年的時間可以改變這個男人這麼多。
原來,就算闊彆三年,他也可以平靜地與那人對視。
景灝喝下碗裡的湯,拿起餐巾按了按唇。片刻後,衛凜也放下筷子道:“各位對不住啊,我們總裁還有一些公務要處理,就先失陪了。”
景灝站起身,分彆同眾人握手道彆,然後邁開腿走出了餐廳。蘇亦歡右手裡的筷子捏緊得幾乎顫抖,指節有些泛白。他閉了閉眼,還是忍不住回過頭,看到的隻是景灝遠去的身影。
就是這樣。
難道,僅僅隻是這樣而已嗎?
時間改變了景灝很多,卻原來,不能減少他對自己一絲一毫的冷漠。
他到底,還在期望些什麼?蘇亦歡回過身,輕輕而悲哀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