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亦歡，關於那張專輯，你有不同看法？”

“……嗯。”蘇亦歡目光隻在景灝身上停留了一秒，便轉向了全場：“新專輯的曲子動聽還是不值一聽我無權下定論，七位成員分彆填寫的詞是好是壞我也不做評論，我隻想說，他們之中無論是年齡最大的Enoch，還是聲線最好的Lance抑或是公司全力培養的Eric，沒有一個人完全理解專輯裡的曲子，所以沒有一個人真正唱出了曲子所要表達的東西。在座的各位或多或少都知道，唱歌需要的不隻是一副好嗓子，也不隻是要有樂感。我認為，好的音樂是有靈魂的，一個最好的歌手要做的不隻是按著樂譜唱出歌詞，更重要的是抓住歌曲的靈魂所在，然後把這靈魂所要表達的東西用嗓音展現給大眾。很顯然的，他們七個人都沒做到這一點，隻是站在那裡把歌詞唱出來，我給他們打六十分，已是最高了。”

“你……！”林鐘無言對答，隻得忿然坐下了。

蘇亦歡瞥了林鐘一眼，再度拿起那幾張紙：“再來說這幾首音樂。《幻舞》的劇本我還沒有拜讀過，不過聽梁總監方才的敘述至少能確定這是一部與實現夢想有關的電影，暑期檔歌舞片采用快節奏的旋律是沒錯，但是這些音樂裡麵缺少了表達為夢想努力的作品。成功來之不易，要實現夢想要付出的努力又何止一點？我認為，在影片最後夢想實現的時刻，采用表達主人公興奮心情的快旋律不如改用展現主人公在為實現夢想的一路上所付出努力的慢節奏抒情旋律。另外，與每支舞蹈相搭配的音樂都大同小異，初聽一遍覺得不錯，卻經不起觀眾的一再推敲，不說經久不衰，就連在觀眾心裡留下一兩個月的深刻印象都做不到。又何來的票房成績？”蘇亦歡合上文件夾，最後道：“所以，我希望這部片子的音樂，能夠全部重做。總裁。”

沒有詢問，也沒有商討，最後一句話“希望”二字甚至說得有些不合身份。不過奇怪的是眾人卻沒有在老板的臉上撲捉到一絲不悅的神色，甚至還有著些許讚同。

當然也有人氣得跳腳：“蘇翌！你說改就改嗎？這些曲子花費了製作中心快兩個月的時間，難道你隨便看一眼就要全部否決？再說，全部重做你知道需要多少時間嗎？如果影響到開機時間……你，你簡直是拿公司的利益開玩笑！”

蘇亦歡沒有跟他吵架的打算，隻看向梁淼：“梁總監，根據上檔時間，影片開機最遲是幾號？”

梁淼看著方才口若懸河的年輕人，眼裡有的不隻是讚賞。就是他，就是他了，那個為過去的凱維創造出無數千萬收益的蘇翌。

“從開拍，後期，再到審片到宣傳直至在最佳時間上檔，影片最遲要在四月上旬開機。隻是，今天已經是三月二號……”

“梁總監儘管放心，從現在到開機前剩下的，就全部是音樂製作中心的事了，是吧總裁？”站著的蘇亦歡直視著對麵坐著的景灝，眼神裡有坦然，更多的是某種雄心壯誌，以及保證。

景灝也看向蘇亦歡，片刻後他揚起了嘴角微笑，啟唇道：“衛凜。”

“是，總裁。”衛凜打開一直抬在手上文件夾，朗聲念到：“因總公司娛樂傳媒分部發展需要，董事會特於新凱維作出以下人事變動：任命蘇亦歡為音樂製作中心總監，負責公司大型影視音樂製作及旗下一線歌手專輯製作；任命林鐘為經紀部門經理，管理旗下藝人活動檔期。散會吧。”

衛凜說完，會議室響起了整齊響亮的掌聲，祝賀兩位新上任的管理者。當然，針對林鐘的就多了一些諷刺意味——誰不知道經紀部門的大姐大陳雅君？不要說公司旗下藝人隻聽她的安排，放眼整個娛樂圈經紀界，誰不給她幾分薄麵？林鐘說是部門經理，能掛名上任的原因也隻是陳雅君不好那些虛名罷了。

眾人掌聲稍停，都看得出蘇亦歡沒有與大家握手的意思，便道著“恭喜”各自離開了。不多時，會議室就隻剩下景灝與蘇亦歡了——至於衛凜，他一向是識相的。

景灝沒想繼續與蘇亦歡麵對麵地靜坐，起身走到蘇亦歡跟前，伸出了右手：“祝賀你。”

蘇亦歡沒有看景灝，片刻後才伸出手握住了眼前的手掌，依舊是，乾燥而溫暖的。隻是，初見的記憶裡，這手的主人隻一會便收回了手，而現在……

蘇亦歡抬起頭，想從景灝臉上看出些什麼，他不明白此刻景灝握住他手不肯鬆開的意圖。

“……總裁？”

景灝停了下才收回了右手，嘴角又浮現出淺淡的笑意：“幾個月前你剛從昏迷中醒過來膽小謹慎的模樣，誰會想到你的本質是這樣？”

蘇亦歡拿過桌上的文件夾，低聲道：“總裁沒什麼事的話，我就下去了。”略一頷首，他起身往門口走去，誰知剛經過景灝身邊兩步就被抓住了手臂。

“蘇……”這樣的語氣，居然讓蘇亦歡的心底漸漸蔓延出懼意。他站著沒動，果然在片刻之後景灝就放開了手。

“我以為，這是‘叔叔’這幾年教導有方。”

“……是麼？”幾乎是輕不可聞的兩個字，景灝轉過身，才發現那個人早已離去了。他看著自己攤開了的右手掌心，唇邊的笑意終於多了自嘲的意味。

蘇亦歡快步走向電梯，按下鍵的時候才發現電梯正在運作狀態，不想再等待，他打開樓梯間的門往樓下跑去。直到進入總監室躺在沙發上，他才按著太陽穴閉上了眼，又深深呼吸好平複自己的心緒。

完全不明白，為什麼自從搬出景宅後隻要與那個人獨處時間長一點心地就會湧上愈見強烈的懼意，就好像不快點離開又會發生什麼無法控製的事情。就好像，被夢裡的那個人追上並殺掉……

坐起身，蘇亦歡開始大口大口地喝水，淩亂的腦子總算漸漸平靜下來。

擱下杯子，他拿起桌上的車鑰匙打算回家休息一下。沒想到原本隻是來熟悉工作環境，卻發展到現在這個樣子。歎口氣，蘇亦歡打開門走了出去。

走廊中間的玻璃帷幕依然不斷地被噴泉勾勒出條條水紋，隻不過，比起剛才的安靜，此刻多了兩個人在說話，顯然一個有些生氣的說教，另一個卻兩手插袋靠在玻璃帷幕上做無奈狀地左耳進右耳出。看到自己的出現，靠牆的青年嘴角帶著不明的笑意站直了身體。

“翌？”背對的陳雅君這才發現了蘇亦歡，“你不舒服嗎？臉色怎麼這麼差？”想起今後各自的身份，又介紹道：“翌，他就是Eric……伊藤，還不叫總監。”

蘇亦歡依舊站在原地沒有走上前，青年臉上的笑意也沒有消退，兩人對視了片刻，到底還是青年先開了口：

“你好我是伊藤，全名，伊藤澤。”語落，無視陳雅君帶著詫異的眼神，向蘇亦歡伸出了右手，臉上的笑容加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