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天空。 重見天日。(2 / 2)

裡隨·哈代沒有聽到過小兒子的哭聲,所以幻象中的哭聲,代入的是年幼的大兒子聽到他被雄主鞭打時嚇哭的聲音。

那個時候,雄主把吵到他的安·哈代一鞭子抽飛,沒有辦法從家暴機器的束縛中掙脫出來的裡隨·哈代,隻能在更加殘暴的鞭打中眼睜睜看著他的小安臉上滴滴答答流下血來。

那孩子卻是一聲也不哭了,隻驚恐地睜大眼睛忍著哭聲,看著他那狼狽又沒用的雌父。

裡隨·哈代雙眼霧蒙蒙的,沒有再把玩偶放進搖籃裡,而是輕輕拍著它,不厭其煩地重複說著“彆怕,彆怕,小安不怕”。

昏暗的光線下,雌蟲臉上奇異的深棕色蟲紋和不常笑的臉,使得他看起來有些陰沉,可如果細看,他的動作和眼神都是溫柔的,像是對待極其易碎的小東西。

過了一會兒,大概是覺得‘寶貝’沒再哭了,裡隨·哈代低頭靜靜看著小鷹玩偶,隻有手還在機械地繼續撫摸著玩偶的後頸,似是進入待機狀態。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出聲問道:“管家,現在幾點了?”

被送去修理的機械管家自然沒有辦法應聲。

“都這麼晚啦,”雌蟲卻像是聽到了答案,他抬頭望了一眼屋頂的窗外,“啊,果然,外麵天都快黑了,小安快放學了吧?”

烏雲星係的垃圾星天空本來就挺昏暗的,裡隨·哈代又忘記了,他以為自己還在瓦納帝國的首都星係。

雌蟲低頭詢問:“我們去學校接哥哥回家好不好?”

手上的撫摸使娃娃的腦袋像是做了點頭的動作。

雌蟲眼神溫柔,誇獎道:“寶貝真乖。”

玩偶被他用小毯子包了起來,隻露出了鳥喙用來‘呼吸’。裡隨·哈代抱著玩偶邊走邊嘮叨著:

“寶貝沒出生時,和你哥哥關係最好了,小安也很疼你,還給你買玩具,這個搖籃也是他做的。寶貝以後不要忘了哥哥的好,不要讓彆的蟲欺負他……”

裡隨·哈代不愧是做過軍雌的蟲,他本能地就隨手把地下室入口做好精細的偽裝。這些技巧,他在這十年的渾渾噩噩中也都教給了安·哈代和小鷹玩偶。

雌蟲轉身向記憶中小安上學的方向走去,沒有絲毫懷疑——為什麼他們在首都星係的家變得這麼奇怪,周圍的環境也不一樣。

“是什麼氣體泄露了嗎?”

很久沒有到地麵上來的雌蟲皺眉,縮回正常伸展的鰓葉狀觸角,他將小鷹玩偶的鳥喙放在胸前遮擋,步伐加快。

不能把寶貝獨自留在家,不能給雌君單獨接近寶貝的機會,否則會……會什麼?想不起來,總之他得在寶貝有自保能力前,時時刻刻守著他。

裡隨·哈代走著走著,開始產生了和藍小鏡類似的疑惑——

走了半天,這周圍怎麼一個活物都沒有?

‘首都星係’的星球上到處都是垃圾才更奇怪吧?可他就跟看不見似的。

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裡隨·哈代很自然地運用起作戰時的行動方式。

他單臂穩穩托住小鷹玩偶的脖頸和腰(?),在各大垃圾堆間敏捷地穿梭、隱蔽,偵查,和空氣鬥智鬥勇。

擔心‘寶貝’會在不經意間哭出聲來打草驚蛇,雌蟲中途不忘輕拍安撫著玩偶。

走到半路,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三隻蟲族的交談聲,裡隨·哈代輕手輕腳靠近了些,借大型垃圾堆隱藏起來,從三隻雌蟲的視線死角處暗中觀察。

裡隨·哈代還沒有適應刺鼻氣味,而且那幾隻蟲族身上都噴了信息素掩蓋噴霧,令他無法分辨。

雌蟲擰眉。

這三隻很可疑啊,像是在密謀什麼,難道是帝國反叛團?

作為曾經的軍蟲,裡隨·哈代本來認為自己應該把他們控製住,然後拷問一番的。

可是那個背對著他的棕發雌蟲,光是背影看起來就很乖的樣子,不像壞蟲,聲音也有些耳熟。

裡隨·哈代躊躇間,隱約聽到他們說“運輸飛船高空扔下大型垃圾”、“砸死了一隻十歲左右的小雌蟲”。

‘垃圾…砸死十歲左右的小雌蟲?’裡隨·哈代在心裡重複著,開始慌了。

他回憶起之前的巨響餘波,聲音源頭不在安·哈代所在學院的方向,但他還是找了過去。

裡隨·哈代記得隔壁家的小雄蟲經常給安·哈代一些星幣,支使他在課餘時間去跑腿買東西。

裡隨·哈代以前很感激雄主讓安·哈代和那個潔癖嚴重卻很有禮貌的小少爺訂婚。但此刻他開始擔心兒子被小雄蟲再次支使到學院外什麼地方去。

如果被砸的小幼崽真的是小安……他不介意再殺幾隻同族。

裡隨·哈代理智又瘋狂的腦子裡下意識閃過可怕念頭。

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心態完全不像以前懦弱聽話——之前明明快晉升中校,卻對雄父逆來順受地同意辭職,嫁給陌生雄蟲當雌侍。

他此時滿腦子都是‘再跑快點’,‘看看小安在不在那兒’。

蟲族住得很分散,大部分還在地下城工作。

現在四周安靜極了,裡隨·哈代的心臟怦怦跳著,手臂有些抖卻依舊努力抱穩小鷹玩偶,他跑得越來越快,但什麼都找不到。

要找到他們說的大型垃圾。砸落在首都星的大型垃圾應該很顯眼才是!怎麼就是找不到呢?

裡隨·哈代不再顧及‘首都星’的禁飛令,那些都不重要了。

隻聽“刺啦”一聲,雌蟲背部的輕便防護服被堅硬鋒利的鞘翅尖端瞬間刺破,堅硬的鞘翅從肩胛部位鑽出,伸長到腳踝處,鞘翅很快向兩側張開,與頭部形成減小飛行阻力的流線型。

同一時間,淺黃色的半透明後翅緊隨其後,從鞘翅下麵伸出,抖動著疏平褶皺。

薄紗般的後翅很長,可憐巴巴地微微收攏鋪在滿是機械垃圾的地上。

雌蟲並不在意,他抖了抖後翅,朝著目的地所在方向奮力一躍,後翅順勢向身後兩側展開,長達五米的薄翼輕輕一扇,雌蟲便飛出很遠。

薄翼染上了天空的顏色,仿佛在宣示著:

他本應屬於天空。

……

大家忙活了一圈,此時的藍希卻還在縫兒裡艱苦求生。

藍小鏡出去後,藍希做好了心理建設,又用神識在周圍掃了一圈。

很好,暫時應該沒有原住民來打擾。

隱匿陣法隻對外隔音,對內不然,藍希有些擔心他在梳理靈氣的時候,被什麼給刺激到直接走火入魔。

但不梳理不行,他都被困到第六章,再不自救,主角就要換人了!修真界的天命之子做不了,在這本小破書裡當主角難道還要被換掉嗎?!(劃掉)

但不梳理不行,他都被困了這麼久,再想不出辦法就真的隻能散功了。在這裡等營養劑從天上掉下來顯然不現實,還是要主動自救才更靠譜!(√)

藍希目前因為劫雷的阻擋,無法使用內視,神識每次入體都會被彈出來。

要是他修成元嬰,小元嬰不好意思讓他看,彈出神識還情有可原(bushi)。但這沒修成,身體動不了,神識也進不去,可怎麼對症治療呢?他又不是那幫醫修會懸絲診脈!

藍希隻好靠感覺來。

嘴巴到喉嚨處的靈氣似乎被營養劑轉變了,使用時不會太痛,藍希便控製那裡的靈氣一點點向內運轉。

結果其他部位還是和之前一樣疼痛加劇,牽一發而動全身,體內劫雷又被引動起來,劈裡啪啦蹦著迪。

藍希猜測是劫雷對金丹後期的身體強化已經趨於飽和,剩下的卻死皮賴臉不肯排出體外。

莫非是換了世界的後遺症?

既然向內擠壓不成,他就把這不能為他所用的劫雷趕出去。

藍希試著將可以動用的靈氣包裹著神識,再試探著內視,這回沒被彈出,但也隻能觀察一小截食道,然後‘望’著周圍如汪洋大海般的紫色劫雷乾瞪眼。

神識能看穿眼睛無法看到的靈氣本相,所以藍希才固執地想要內視。

那麼多劫雷不要了,藍希還真有些心疼,這可都是煉器煉體的好東西!

可惜好東西太多沒地方存放,積壓太過便成了負擔。

神識躲遠當個安靜的監控器,藍希先控製著一小撮靈氣變成布的形狀,試圖將劫雷包裹住。

這樣少包點,頂多就疼一小處地方,他可以忍忍(咬牙)。

然後藍希就眼睜睜看著這些靈氣一大半都叛變了。

神識不可置信到變形:你們怎麼變紫啦?!!QAQ

忙活半天最後實在想不出彆的辦法。藍希泄氣地想,乾脆躺平算了。

累了,散功吧……

蟲生不值得,嗚嗚嗚。

這時,頭頂再次響起沉重的金屬架子被掀開的聲音。

少年思緒正亂,來不及反應,條件反射地睜開眼,便直直對上一雙眼神複雜到讓他讀不懂的通紅眼睛。

藍希從仰視的角度,看到來者神態麻木,大顆眼淚在他的眼眶裡蓄積,欲墜不墜。

他正無聲地看著自己,又像是透過自己看著彆的人。

藍希怔住,有些不知所措。

這人怎麼看起來比我還難過啊……

誒?

他又笑了!!

“啪嗒。”

那滴眼淚還是落了下來,滴到藍希的眉心濺開。

藍希從沒有過這種經曆,一時像是被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