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竹在洗手間呆愣看著鏡中的自己,指腹揉揉耳骨本戴著耳釘的地方,異常空蕩蕩。猶如心上怎麼都填補都無用的空白。
頭腦一片混亂,閉眼仰頭倒吸一口氣。
媽的。
頓時又笑出聲,笑得抽搐,肩膀顫抖。頓時胃劇烈翻湧,跌跌撞撞跑到隔間一頓乾嘔。肩部強烈撞在隔牆木板上,身體無力被迫下蹲。小心翼翼地挪動自己泛白的指尖,額頭冒出冷汗滑落在衣領,生理性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太他媽憋屈了。
緩和幾分鐘後,晏清竹頭背靠著木質隔牆,全身無力癱坐在地板上。
將手臂蓋在額頭,遮住頭頂上的光源:“我怎麼真他媽的蠢。”
頓時電話響了,晏清竹艱難掏出手機,瞟了一眼。
葉南喬。
晏清竹剛接通,準備好電話那頭要“晏豬晏豬”轟炸。
葉南喬這個傻子,一定是賭贏了來向她得瑟的。
可電話那頭隻問了一句:“晏清竹,你想吃什麼味的泡芙?”
“你說什麼?”晏清竹聲音沙啞撕裂,下意識輕幅度一顫。骨頭撞得生疼,不敢劇烈動彈。
她皺著眉,葉南喬賭輸了?羅黛兒真去了?
正想問著葉南喬是怎麼開叉車將羅黛兒這倔驢帶到外語節活動的,可嗓子卻沙啞無力。
“你聲音怎麼了?喝酒了?”電話那頭葉南喬語氣疑惑,她很清楚就算晏清竹喝醉,也一定不是如此虛弱。想了許久,才吞吞吐吐懷疑著,“還是因為那件事?”
晏清竹扭扭頭,按著太陽穴,讓自己儘量清醒。頭腦一陣混沌,但幸好意識還算清晰。
“說正事。”語氣中帶著一絲疲憊。
“黛兒姐,確實去了。”葉南喬用毛巾擦著剛洗完的秀發,目光掃視著用熱縮膜重新包裝的小說實體書。“但又回來了。”
事情太亂,連葉南喬自己都還沒有理清楚。總覺得解釋不清,葉南喬嘖一聲,耍著小性子:“反正你就說什麼口味的吧,我好準備準備,到時候給你送學校去。”
晏清竹垂眼,倒吸了一口氣:“不甜的吧。”
“這又算啥啊。”葉南喬懷疑電話那頭是個傻子,甜品哪有不甜的。停頓良久,但還是耐著性子問:“不甜的話……抹茶怎麼樣?”
“那就這樣吧。”晏清竹嗯了一聲,隨即掛斷了電話。
緩緩起身洗了臉,狀態有所好轉。
待回到原來的位置上,才發現那人已經躺在沙發上睡著。晏清竹歎了一口氣,向陳句要來一張毯子,動作輕緩將毯子蓋在洛木身上。
像小時候晏語睡著時給她蓋毯子一樣。隻不過晏語睡覺不老實,總是半夜踢被子,喜歡把手露在被子外邊。醒來就被晏清竹教訓好久,結果第二天同樣的毛病又犯了。
晏清竹隨其自然盤腿坐在地上,靜靜觀察那人的睡相。雙腿蜷縮,腰背微彎弓著,頭也埋在毯子裡,像一隻受了驚嚇的刺蝟。睫毛微卷,伴著細微的呼吸聲有節奏輕微晃動。
平時嘴上不饒人,說著總讓人難堪的話。倔強得不行,可有時候說話又像沒有長大的小孩。
晏清竹頓了頓,又不自覺露出笑。
可有時候卻一眼就看破話裡的意思,讓晏清竹無法躲避。
—“晏清竹,你套我話是不是?”
—“晏清竹,你胡說。”
—“你是不是很喜歡說胡話?”
晏清竹用手托著下顎,嘴角微抬。從小就是這麼看著晏語長大,可有時候卻希望她永遠都不要著急長大。
如今,希望麵前這個人,也不要著急長大。
可又如此希望她能熬過磨難,強大地立足於風雨中。
成為她想成為的人。
你說啊,人就是這麼矛盾。
晏清竹緩緩伸著腰想要舒展筋骨,用手撐著沙發起身。頓時洛木一縮,低聲哼唧,慵懶朦朧說了聲:“你壓到我頭發了。”
霎時晏清竹嚇得瞬時又摔在原位上,尾椎骨磕在沙發角甚疼。最後也憋住聲,流出生理性淚滴。
洛木並沒有立刻坐起,保持原來蜷縮的姿勢。隻將毯子上拉遮住半張臉,語氣顫動帶著一絲委屈:“你……也哭了嗎?”
晏清竹才發現麵前這人眼尾泛紅,將明顯的淚痕延長。
“我吵到你了嗎?”晏清竹將洛木臉上的碎發撇開,凝視著洛木額頭那道猙獰的疤痕,細心詢問道。
“這裡太吵,睡得朦朦朧朧。”洛木用手半遮著光線,半睜雙眼,緩慢解釋道。
晏清竹淡笑,輕揉她的頭,語氣帶著一絲溫柔:“他們會玩得很晚,要是累了我們可以先回去——”
晏清竹還沒有說完,洛木搖了搖頭。洛木醒得不徹底,宛如不願在夢境中抽離來,語氣無力:“我夢到我阿嬤了。”
晏清竹驚愣,指腹停在洛木的眼尾。麵對這個淚人,晏清竹手足無措。
“我還以為這麼多年她不來看我,是因為我偷吃了彆人家的貢品而生我的氣了。”洛木聲音哽咽,顫顫微微將手覆在晏清竹的手上,晏清竹瞬間感受到一絲涼意,“我剛才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