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木清早回到教室中,便瞥見落在桌麵上的禮盒。
“泡芙嗎——”洛木拆開捆綁的綠色絲帶,四個碩大的泡芙躺在禮盒中。
晏清竹也提前打好招呼,說是葉南喬閒來無事做的,讓她來做小白鼠罷了。
洛木淡笑,雖嘴上抱怨,實則湧上暖意。
至少還有人惦念,這也足夠了。
她從來都對甜品不敏感,很順手將禮盒放在秦嘉卉的桌上。
每次都是這樣,不論是一小塊綠豆餅,都要等秦嘉卉回來再一起分著吃。有段時間家中保姆蒸水煮蛋讓洛木帶去學校,可洛木並不喜歡蛋黃的味道。而在那段時間總等秦嘉卉回學校,然後洛木吃蛋白,秦嘉卉吃蛋黃。
一個人總不解對方為何不喜歡吃蛋黃,另一人總疑惑對方為何不喜歡吃蛋白。
一顆蛋,讓兩人開始熟絡起來。
秦嘉卉總調侃她:“跟著你吃,我都胖三斤了。”
洛木總是笑著點點頭,從不出聲。
秦嘉卉不知道的是,洛木珍惜著每一次共享食物的機會。自從阿嬤去世,她很少同他人一起共餐。
就連被父親帶到新家,也是一個人躲在最角落,捧著小碗低聲吞咽。幼時洛木曾給經常坐著的小板凳取名為“飯飯”,可那時候洛木總覺得,那可不是一般的小板凳,那是陪她吃飯的朋友“飯飯”。
會用畫筆在小板凳上畫小花,想阿嬤的時候就將小板凳翻轉一麵,在背麵寫對阿嬤說的話。
所以洛木總在秦嘉卉不經意之間小聲叫她,飯飯。
秦嘉卉卻不在意,就這麼任她叫著。
待秦嘉卉回到教室,用手扒拉著禮盒,又瞟見盒上的商標,驚訝中帶著一絲欣喜,“是阿枝家!木木你怎麼買到的?!”
“朋友送的咯。”洛木整理書籍,將練習卷收納整齊,語氣不慌不忙。雖不知秦嘉卉為何這樣的反應,可也能猜測到,或許這家店並不普通。
“阿枝家欸,我上次排隊三小時都買不到!”
秦嘉卉再三打量著商標,確定無誤後才從中拿起一個泡芙,向洛木示意著,洛木以為她想吃,便點點頭。
阿枝家,是楚江中甜品與烘培有名的品牌,落足在靜觀園的附近。洛木確實有聽過難以預約之類相關的話題,但確實沒想過像秦嘉卉說的一樣誇張。
洛木撇著手,語氣淡然:“本來就是準備留給你的。”
觀察著盒子上的logo,並沒有絲毫想要回收的意思。
她很明白,價值是人賦予的。
而用單獨價格來定義所謂的價值,確實太過於片麵。
“喏,給你。”秦嘉卉將第一個泡芙遞給洛木,臉上掛著笑,“雖然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但阿枝家總是沒錯的!”
洛木嘴角微抬,順其自然接過手。微微咬了小口,抹茶味濃鬱,帶著獨特的微苦,但也香醇。
“欸,你這個朋友缺大德,怎麼送這麼苦的?”秦嘉卉咬了口表情便帶著一絲扭曲,“難不成甜品的最高境界是苦的嗎?”
洛木被麵前這人逗笑,抽了一張紙示意著她擦擦嘴角上的奶油。
若真像晏清竹所說是葉南喬親手做的,那她的朋友身後是怎樣龐大的企業支撐著又說不準。洛木一點都不了解她,也不了解她的朋友。
她不知道阿枝家,不知道為什麼甜品的最高境界是苦味,不知道為何有人喜歡吃蛋黃。與其說獨善其身,不如說除了讀書之外的事她一向無知。
黑暗潮濕的屋子,沒有一絲光。
一輩子的潮濕。
在這暗無天日的角落,洛木不曾想,那生了鏽的鐵門卻敞開著。
隻是洛木不想走出去罷了。
——
期中考一過,時間按下倍速鍵。十二月的寒氣凍得指節泛白,不禁令人打哆嗦。洛木將翻爛的曆史時間線大綱用透明膠布,把欲裂的縫隙重新黏上。
秦嘉卉總笑她:“縫縫補補又三年。”
“彆又三年了,高中的生活不是人過的。”洛木伸著腰,輕揉自己的肩,長期坐姿不端正落下一堆毛病。倚靠椅背,抬頭看著吊頂的日光燈,眼眸中泛著模糊的光圈,不禁合上眼。
總再問著自己,到底前途再哪裡。
可又在書籍中讀到:不知道什麼是命運,那才是命運。
洛木不懂得這句話,笑著自己才疏學淺,隻不過是一個生活白癡。
“出了這校園,我就是個生活白癡。”洛木將習題冊合上,從抽屜中取出一根水筆替芯,語氣淡然又帶著一絲自嘲。將空墨的筆芯取出,換上新的,“不知道五險一金是什麼,也不知道快遞寄錯怎麼駁回。”
“不知道被人誣陷該怎麼自證,也不知道怎麼拒絕不想赴的約。”洛木碎碎念著,可這些話也並不是和秦嘉卉說的,反而像是植根在內心的困惑。
好像這些問題隻要長大就可以突然明白了。
可,怎麼樣才算是成長。
成長的代價又是什麼。
“木木,被人誣陷不需要自證,不想赴約也可以不去。”
秦嘉卉將洛木的數學習題冊一把奪過來,翻看著她剛寫完的那道壓軸題,雖然字跡不太美觀,但作為換了三次座位兩人都沒有被班主任拆開的同桌來說,也能看清楚步驟。
繁雜的數學圖形,有的人一眼看出兩三種解法,有的人想破腦隻能寫出一種解法,也有的人聽完講解也不會寫。
可這沒什麼丟人的。
“至於五險一金和快遞,我也不知道哈哈哈哈。”秦嘉卉嘴角微抬,順著洛木的步驟用筆尖細畫著,又順勢將導數代入公式中。
“欸不過我猜,晏清竹也不會懂哈哈哈哈。”秦嘉卉將最後一步在草稿中寫出,與洛木書上的答案相對,激動哈了一聲,“耶,我終於算出來了。”
洛木回望著那道題,K的最大值是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