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周末,洛木再次回到之前在楚江拜過的佛廟,那顆古槐樹依然在歲月中佇立著,洛木在此轉了好幾圈,妄想找到之前那陌生的木牌,猶如藝術品的木牌。
一定是她,洛木霎時心臟揪疼。
可是過了大半年,曾經的木牌都被清理掉,隻留下近幾個月的祈福木牌。無數虔誠的信仰在風中被吹動,牌間相互碰撞摩擦出清澈的脆響。
洛木雙腿發軟,蹲在地上,痛苦回想著曾經那木牌的字跡,與當初那人生物書上的字跡想比對。
她騙我。
撕心裂肺感如浪濤般席卷,洛木背後一陣冷汗。指尖不自主強烈發顫著,劇烈的恐懼感將她吞噬,而她卻無反擊之力。
縱使命運崎嶇痛苦,也要跪在神明麵前磕破頭來求你一生坦途。
回想到那句話,猶如刀割,目睹著心上冒著膿血的傷口般疼痛。
她明明曾經來過這,卻裝作初學者般笨手笨腳學著祈禱。不曾相信飄渺的神靈,卻祈禱著洛木能一生坦途,無憂無慮。
恍惚間,洛木能看見,那人曾手持著木牌,風吹過她的秀發,顯現出白皙的脖頸。一身桀驁最終臣服於溫柔,晏清竹仰著頭,凝視著掛滿祈福木牌的古槐,笑容淺淺,目光帶著悲憫。
請讓我們以體麵的方式相遇。
緩了許久,洛木目光眩暈,呆坐在石凳上。冬末來往祈禱的信徒不如其他季節的多,來的信徒多數因變故與疾病而尋求神明憐憫的。
人一旦到了窮途末路,便需要信仰寄托與精神支柱。
“是阿木嗎?”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洛木頓時抬頭,麵前駝著背,麵容蒼老的先生,手提著壺,眯著眼注視她。
她認出來了,是曾經那位老先生,半年前是他會告訴洛木會遇見貴人。
洛木每一年都會來楚江的寺廟,那位算命先生每一年都能看見她。
“阿木有心事啊。”先生同洛木坐在長石凳上,石圓桌上的茶器簡單,但足以可以泡一杯香茶。
洛木垂著眼,帶著一絲疲憊,“沒有。”
先生淺笑,並沒有拆穿她。
“先生,掛在古槐上的祈福木牌會實現嗎?”沉默許久,洛木終於開口,聲音混著一絲微顫。
先生煮著茶,眯著眼笑,一臉祥和,沒有多言。
洛木又一次陷入沉默,幾次嘴角微張,又重新閉合。
“先生,你之前說的貴人,是否真?”洛木磕磕絆絆,眉頭緊鎖,不知怎麼組織語言,“若……我不需那貴人,會怎麼樣?”
先生嗬嗬笑著,將煮好的茶水遞在洛木麵前。
“那貴人是來報恩的,這是她的命。你接不接受,這是你的命。”
“你上輩子救了那命,但你最後不得善終。這輩子,那人來還你咯。”
洛木皺著眉,聽不懂先生的話。
“你前世因被謠言而死,你無父無母,無人為你喊冤,無人為你正名。”先生抬眼,不急不慢道,“可你生前救過一貓,那孩子懂恩,為你守了靈,最後隨你而去。”
空氣中彌漫著茶香,祈福木牌與槐葉碰撞作響。洛木猶如沉重的巨石壓在心口,痛苦而絕望。
她仰起頭,閉眼凝神。許久,神情顫顫微微。
“她會受苦嗎?”
“痛苦不可避免。”先生語氣悠然,將洛木的茶杯重新灌滿了茶水,甚至有些溢出。
有人規避了痛苦,就得有人承受痛苦,像撕扯,像博弈,像無法解開的死結。
寺廟內,洛木雙膝跪在聖像麵前,雙手晃動新月形狀的筊杯,唇間顫動,訴說心事。
而三次響亮清脆的筊杯聲擲落在地麵,她的呼吸霎時猶如擰成一條直線。
此行不順。
——
剛將曾經做過的曆史論述題整理好後,洛木仰頭靠在椅背上,雙眼無神。霎時,秦嘉卉焦急拍打著窗,洛木聽不清她在叫嚷什麼,直到秦嘉卉從班級的後門奔回來,慌張道:“三班一個女孩從樓梯摔下來了!”
洛木一驚,霎那間呼吸凝滯。
“然後……然後我就看到晏清竹和幾個人把她送到醫護室,”秦嘉卉還驚恐未定,目睹全程後肩膀都在顫抖,“就……突然這麼一下!”
洛木還沒緩過神,眼睛不停眨著,驚恐且疑惑。三班是全理班,女生並不多。而上次借書的時候向後門瞧,洛木想是否是晏清竹的那些朋友。
這件事引起轟動,直到班主任緊急開展班會。叮囑同學注意身體,加上天氣轉涼,更要注意保暖,身體才是第一位。
待最後一節課結束,洛木跑到三班,而正巧與晏清竹對視。那人麵無血色,唇角泛白,見到洛木,目光才漸漸有了光彩。
晏清竹整理好桌麵的書後,將書包掛在單肩,腳步緩緩,才走到洛木麵前。
那一刻,洛木很明顯感受到不是隻有她一個人受到驚嚇。就算晏清竹內心再怎麼強大,那顆心也隻有十七歲的重量,麵對朋友的突發情況,無助與迷茫是一定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