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竹蹲在洛木的身旁,抬眼凝望著她,呼吸恍惚間窒住,目光祈求著垂憐。猶如被抽查到回答問題的孩子,全然不知正確答案是什麼。
好似逼迫她說出一個連她都不願意的答案。
洛木始終了解,自己在扮演玩弄感情的罪惡之人。指節彎曲將晏清竹的下顎輕抬,薄唇輕覆,點到為止後又聲音嘶啞道:“但若我回來,你定要留住我。”
擲地有聲,氣流在瞬間戛然而止。
“彆再讓我跑了。”
晏清竹沒了聲,眸色沉晦,好似一切想說的話都揉進了目中。此刻的文字與言語好似太過無力,限製著她所有的情愫起伏。像一把枷鎖,不允許她浮現出過多的表情。
她起身,抱住了洛木。
跳動的心臟聲,比任何時候都要真實。
隻不過,瀕臨破碎。
——
洛木拉著行李箱緩緩熟悉機場的指示牌,而身旁的秦嘉卉卻紅了眼眶。
“好好照顧自己,彆忘了我。”秦嘉卉聲音帶著哽咽,好似片刻眼淚會止不住如垂珠往下嘩啦啦掉落。
洛木掐著她的臉:“你彆太早把自己嫁出去。”
秦嘉卉本想反駁罵她,卻被自己的哽咽聲吞了回去。
此番道彆,看著友人的遠行,才終意識到彼此都不是孩子了。
“再抱一個。”秦嘉卉受不住情緒揉亂,一把將洛木摟在懷中,洛木倒是笑了聲,像哄小孩般拍了拍她的背。
“你怎麼比晏清竹還膩歪?”洛木打趣道。
“屁,我可舍不得你。”秦嘉卉用指節按壓出眼角的淚,隨後問道:“晏清竹呢?”
恍惚間聽到這個名字,洛木的笑容霎時凝滯,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她沒來。”
“你真的……”秦嘉卉欲言又止,可洛木知道她想要說什麼。
洛木並沒有多言,頷首嘴角微起,隻是笑容過於苦澀,苦澀到下一秒委屈會像崩潰的堤壩,潮水般湧上心頭。
隻是那天晚上,洛木清晰可見的是,晏清竹的目光中都是不忍,卻毫無對洛木的責備。
一陣手機鈴響,洛木攤開手機屏幕,是季榕樹的視頻來電。可當接聽綠鍵剛按下,小媽的聲音先入為主。
“阿木你可要照顧好自己,要是衣服不夠我們這幫你寄去。還有啊,要吃飽不要總想著省錢……”小媽咳嗽幾聲,卻也耐心盯著屏幕,不舍的充滿慈悲的目光注視自己的女兒。
“好,我知道的。”洛木耐心點點頭,認真將小媽的話聽完。
不論是楚江,淩陽,還是準備抵達的日本東京。或許,她可能一輩子都躲不開亞熱帶季風氣候。
小媽說著說著眼眶中便閃淚光,隻好將前置攝像頭對準季榕樹:“你姐都要走了,你沒有什麼和你姐說的嗎?”
季榕樹沉默,折騰半天,擠出幾個字:“彆死在外邊。”
“當然不會。”洛木回答快速。
此刻上演姐弟情深,可不知再幾年回來,她自然會與麵前人站在對立。
總有些東西,猶如是沉屙痼疾,將多年的結痂再次撕裂。
或者真像自己所說,愛恨都是煎熬。
淩陽的另一邊,當晏清竹再次推開洛木之前的臥室,空蕩蕩的房間,乾淨整潔,沒有多餘的汙漬。床頭桌上的一支紅薔薇綻放得格外豔麗,毫無憂慮姿態。
一切都回到了原點。
淩陽台風過猛,將街邊的路牌吹得亂七八糟。晏清竹偶然聽聞葉南喬說自家景園紮根百餘年的古木也在那幾個晚上轟然倒地,家中長輩心疼不已。
晏清竹隻是簡單唏噓幾聲。
王哥不再隻和她聊生活瑣碎,反而開始說起父親企業的聯係。和她探討近年來國內外經濟現狀,聲稱和晏清竹的大學專業對口,對她有利。
晏清竹也妥協。
“阿清,最近你是不是有點累?”這是王哥最常說的一句話。
“是嗎?還好吧。”晏清竹隻是簡單自嘲道。
生活好似又要忙碌起來,暑假的最後那段時間,晏清竹都奔波在父親公司裡。晏長德讓她從最基本的跟單開始,就算是王哥為她求情,卻一律被晏長德駁回。
她又要變回那個不能示弱,什麼都要獨當一麵的晏清竹。
待到淩晨兩點歸家,唯獨一人呆在客廳時,漫無目的按下電視遙控鍵,直到顯示出曾經的觀看記錄。
晏家姐妹使用電視的次數屈指可數,顯示屏上的記錄是洛木曾經為練口語的青春日劇。
黯然偌大的客廳,唯獨亮著電視顯示屏和身邊落地照燈的微光。
晏清竹隨意按下記錄中的一部劇,不禁嘴角微微揚起。
空蕩蕩,好似生來就是有缺陷。若是想要走下去,就必須把自己弄疼,弄得支離破碎,才能有勇氣繼續生活。
可是她好疼,疼到直冒冷汗。童話結局的最後一頁被撕毀,取而代之是步步為營的生活高塔。
任由她走錯一步,都逃不過摔得粉身碎骨的可能。
回憶不斷回溯推延,每當舔舐一絲往事的甜,就會猶如尖銳的刀刃在心口上割裂開,遲遲不能結痂,血肉模糊。
晏清竹快要記不得檸檬糖的味道了。
直到淩陽深秋,樹葉枯黃落地,會有清脆的聲響。
“快誇姑奶奶我!”
剛接起電話的霎那,葉南喬在電話那頭激動喊道:“我好像知道洛木TW的ID號!”
“你怎麼跟個狗仔一樣?”晏清竹整理自己的圍巾,淩陽這天氣變幻莫測,寒風刺骨讓人顫抖。
日本東京的天氣會比淩陽冷嗎。
“你彆去打擾人家。”晏清竹再一次提醒她。
“愛要不要,也不知道是誰天天掛念得睡不著覺。”葉南喬自然不給她解釋的時間,隨後一條消息彈窗:“反正發給你了,你自己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