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我該問你吧。”洛木調侃道,緩緩下樓。又從冰櫃中拿出鮮奶,隨便找了個理由:“我隻是睡餓了。”
洛木從旁邊拿起陶瓷杯,晃了晃手問道:“喝嗎?”
“幫我倒一杯吧。”晏清竹笑了聲。
洛木點頭,牛奶加熱,倒在杯中,熟練得很。
二十歲和晏清竹在一起時,兩人總是會在各種奇奇怪怪的事情上鬥勁。
洛木不喜歡喝水,晏清竹每次倒滿兩杯水,偏要和洛木比賽誰喝得快。
洛木總賴在家中,晏清竹總會拉著她去外麵曬曬太陽,笑她要發黴了。
最後洛木總會小聲罵她幼稚,可卻還是喜歡和她一起幼稚。
當溫熱的杯中牛奶泛起氤氳,洛木坐在晏清竹的身邊,電腦滿屏的英文頓時看得頭疼。
洛木還是醒得朦朦朧朧,靠在她的側肩,閉目凝神。細膩的木香柔和萬分,尾調的茉莉清新淡雅。
洛木緩緩呢喃,聲音輕飄飄,沒有定型:“聽王哥說,你這幾天都通宵了。”
“心疼我啊?”晏清竹隻是打趣道:“等今年最後一筆大單收尾後,就輕鬆了。”
“你彆死,你死了我第一個瓜分你口袋的錢。”洛木被自己的話逗笑了。
隻是有多久,才能像這樣好好說話。
明明花錢聘請海歸的小助理,卻總是跟寶藏一樣寵著。
洛木總笑晏清竹這算盤打得也太不精明。
“是你會做出來的事。”晏清竹喝了一口牛奶,隨後敲著鍵盤,漫不經心道:“那些錢夠你吃八百輩子了,我放心。”
洛木怔了怔,恍惚間蓬鬆的羽毛般顫動在內心最深處。隨後想來各自都是玩笑話,也就當個樂子。
她抬眼晃神,手裡握著的陶瓷杯格外暖和,輕描淡寫說:“咱們都彆急得死。”
洛木安靜待在她的身邊,低聲哼著即興想起的歌。而晏清竹總是時不時垂眼偷偷注視著身旁人,隻是希望這長夜可以變得慢一點。
晏清竹總覺得苦難對她來說,不過是多此一道不算多。能讓她與這生活抗衡的,不過是一絲檸檬糖味的愛意。
一絲絲,足以能讓她勇敢。
過了片刻,晏清竹反複斟酌後才選擇開口:“你要不要,和我過春節?”
想來距離春節還有一段時間,這個問題或許還來得及。
“不和你過,那我還能去哪啊?”洛木又躺在沙發上,慵懶屈起身,“回楚江嗎?我已經都是被趕出來的人了,再回去多沒麵子。”
這些年除了弄些證件,就再也沒有回國,洛木一個人過節過年都是習慣了。此刻若是有人陪她,倒是有些不適應。
可如果是晏清竹,好像還不錯。
洛木遲鈍一會兒:“我有個問題。”
“嗯。”晏清竹簡單回應。
“王總當初為什麼那麼確定我會因為三十萬回來?”洛木攤開手,遮住了照在臉上的暖光。
雖然那時是以裁員期的幌子,不傷洛木分毫。她隻是想要一個理由回國,可偏偏接過的合同上,寫的正是三十萬。
或許對現在的洛木來說,那三十萬或許還太少了。可卻適合一個準備奔三年紀卻被裁員的打工人洛木,這好像也說得通了。
晏清竹氣息平緩,杯中的牛奶逐漸變得溫淡。
她將一旁沙發薄毯蓋在洛木身上,猶如嚴冬裡肅靜的目光,遲遲停留不肯移開。
晏清竹聲線低沉,低頭注視著躺在一旁的洛木:“因為有人和她說,三十萬這個數字對你來說很重要。”
洛木遲鈍了幾秒,霎時眼神恢複幾分精明。
是林起雲吧。
當初的三十萬,是最後一次回到楚江的家中,確確實實是家人給她鋪起向外走與回家的路。
對此刻的她來說,雖然隻是簡單的數字,但還是會動容。
何況麵前人是晏清竹。
晏清竹淡笑,故意調侃她:“不然我當初要提三百萬的。”
“三百萬?!”洛木大腦一片空白,頓時嗖一下直起了身,瞳孔充滿驚愣。
細微的耳鳴聲瞬間占據所有情緒。
她緩緩靠近晏清竹,兩人眸光中倒映彼此的影,洛木磕磕絆絆:“你……你就沒有反駁她一下嗎?”
那……可是三百萬啊。
“沒啊。”
晏清竹凝視著她這反應倒有點想笑,嘴角不自覺翹起,可還是一如既往坦誠回答:“當時我準備提的時候,你那已經答應了我媽的合同。”
格外輕鬆,毫無猶豫。
洛木幾次都想要開口,最後隻能欲言又止。
早知道晏清竹要開這個價,就讓林起雲晚些允諾了。
“那——你挺呆的。”洛木皮笑肉不笑,內心感覺都在滴血,看似挺虧的。
窗外黯然一片,又是在熟悉的客廳,溫熱的牛奶,唯有彼此促膝長談。
洛木偷偷抬眼望向晏清竹,那人認真注視電腦屏幕,素淨纖長的指節敲打鍵盤。側顏的線條清晰,卻有種深藏鋒芒,令人望而生畏的攻擊性。
洛木不忍,麵對晏清竹,她也難以不坦誠。
隻是內心深處的苦澀多泛起了幾層。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會因為錢才回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