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陽逐漸回暖,陽光柔和通過玻璃窗,落在了洛木的肩角。
洛木注視著化妝鏡中的自己,目光平淡,卻不失令人敬畏的壓迫感。
真實與虛假,這麼多年,連洛木自己都分不清了。
耳機裡正是和林起雲的溝通電話。
“QY跨境那裡成績怎麼樣?”她拿起一支眉筆,修飾眉形。
林起雲很輕鬆回答:“直接成為亞洲美妝銷售斷層第一。”
洛木客套淡笑:“林經理厲害。”
“還是洛總聰明。”
“當初要不是你的跨境策劃細化到每一步,直接向王冉萍投入數不清的金錢和人才,把所有的機遇和風險都預測得明明白白。不然誰都不知道今日的QY能有這種成績。”
林起雲笑著,想來當年洛木年紀輕輕,竟能想得如此周到。
蟄伏的那些年裡,要吃的苦,摔過的跤必然不能用言語來形容。
洛木不願在回憶從前,往事太過於譏諷。各種綿軟的逢迎,荒誕的清醒,可卻也沒缺少該有的誠意和忠心,那是晏清竹一輩子難以學會的匪氣和狠勁。
可她希望晏清竹的羽毛不要沾染太多汙漬。
洛木指節繞著秀發發梢一圈又一圈:“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麼從那些名校海歸中脫穎而出的。”
“不過你關於楚江那……”
林起雲並不知道為何洛木會放棄曾經折磨她的那莊心事,洛木明明最想要的,就是自己父親的企業,可如今就說不要就不要了。
灑脫得不像人樣。
“是心軟了?”林起雲試探道。
“不是心軟。”洛木語氣中無波無浪,隨後歎了一口氣,釋懷般感慨道:“是算了。一直這麼爭下去,怪沒意思的。”
若是將過往一直捆綁在身上,怕是永遠都等不到一個正確答案。
林起雲倒是感覺有意思,電話裡冷笑一聲:“不恨你父親偏心了?”
洛木目光落在了旁邊那張相框,十七歲的晏清竹的濃厚妝容都更顯示這她的張揚不羈,從沒有給未來留有後路。
可卻在人群中謹慎細微,懷揣著真心與赤誠。就差那麼一點,她就要向那白裙綢緞的姑娘雙手捧上濃烈的愛意。
洛木總想著那時候十七歲的自己為何沒有晏清竹一半的快樂。
或許是年少時期總想著虧欠自己的人,千方百計讓那些人受到應有的懲戒,而那時候的她眼底都是遺憾與不甘。
她輕聲向林起雲呢喃道:“愛恨太煎熬了。”
尾音都快要聽不見了。
洛木突如其來的這句話讓林起雲發笑,這根本不像是果斷諂媚的洛木會說出來的話。
林起雲還以為洛木真變了。
可下一秒,洛木將口紅覆在自己的唇上,指腹抹去多餘的緋紅,瞳孔再一次變得鋒利:“何況還有一件事。”
林起雲一聽就知道這人有話說。
“潺企業能在供應鏈中,也隻能靠著萬木才可以獲得最大利益,萬木一年的起批量,足夠讓他們吃三年了。”
“就算是萬木倒,這樹上的雛鳥也活不了。”洛木從鏡子反光中看清了自己的嘴角露出微微的諧謔,心滿意足扣上口紅蓋帽。
“所以你覺得,我要種樹,還是要保那些鳥?”
此番父親的公司整體上都是靠著洛木企業作為供血,洛木完全沒必要花心思浪費在這芝麻上。
果然,洛木從未有過變化。
從未。
林起雲真的佩服洛木,更佩服王冉萍,竟然將這麼危險的人物放在自己女兒的身邊:“我還真要以為洛總是什麼大善人,不過是又一場戲劇罷了。”
洛木倚靠在椅背上,實話實說:“隻是這場戲裡,沒有任何輸家。”
任何交易中,唯有雙方都滿意,那才是共贏。
“接下來呢,洛妹妹又有什麼計劃?”
洛木沒有任何猶豫:“我想要和她結婚。”
電話那頭瞬間變得凝滯,林起雲磕磕絆絆,還想洛木又到底是什麼計劃:“這又算哪門子?”
洛木嘴角露出幾絲無奈,怕是壞人當太久,讓電話那頭的人都不相信洛木有心:“真心的。”
“所以,你花了這多年,布了這麼大的一場局,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嗎?”林起雲再一次問道。
洛木沒有說多餘的話,隻是簡單嗯了一聲。
她精心策劃的一場戲劇,隻要結局是陪在所愛之人身邊,哪怕過程崎嶇,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曾經那些為了迎合人群而吞咽的屈辱,最軟骨的諂媚,誇張奪目的美豔,若是站在晏清竹麵前,洛木這些招數瞬間變得索然無味、毫無意義。
晏清竹愛她,包括她身上無數精美與猙獰的沉屙痼疾。
林起雲聲音中都混有不可思議,噤聲片刻才勉強回答:“算了。”
“提前祝你新婚快樂。”
洛木垂下眼眸,聲音輕柔:“謝謝。”
掛斷電話後,洛木望著鏡子中的自己,簡單的妝效更能顯示五官的秀美和精致。再次確認證件已經放好在包裡,儘管前一個晚上已經翻看檢查了無數遍。
她看了一眼時間,隨後快速握著樓梯扶手蹦蹦跳跳下樓。而那個做夢都想要遇到的女人,在洛木最後一台階梯下,穩穩接住了跳起的洛木。
晏清竹注視著她,目光猶如旖旎的風流光景。卻故意將聲線壓低,像是談論隻有彼此才知道的秘密:“走咯?”
“好啊,”洛木笑了聲,指腹貼在晏清竹的唇邊,像是十年前的學生模樣般小心懷揣愛意:“不過我數學還沒做完,我們偷偷去,不要被教導主任看到了。”
晏清竹暗自笑著都二十七歲人還喜歡玩這種遊戲,可她還是喜歡迎合洛木。她假裝皺皺眉,賭氣笑道:“不要,我要光明正大的。”
“孩子氣。”洛木勾了勾晏清竹的鼻尖,不禁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