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渚聽到這句倒是沒有駁斥,反而淺露笑意,不甚在意地留下句:“管得著嗎你。”
然而當他發現監控室裡隻剩下晃擺尾巴的汪汪時,忙不迭地問管不著的曾泉:“你……你快幫我看看,這……這大活人去哪兒了?”
“還能去哪兒,肯定是聽到你要帶他回家,嚇跑了唄。”曾泉輕描淡寫地添柴加火,“你也彆太傷心,你瞧我那車可是鬼車,活人坐了傷陽氣,他跑了就跑了,趕明兒你再拐回來不就行了。”
“拐你大爺!”
“不巧,這我大爺早投胎去了,你怕是拐不著了。”
江渚:“……”我上輩子造了啥孽,這輩子克死了你這個棒槌!
江渚沒有閒心與曾棒槌鬥嘴,他著急地喊了好幾聲“淩景途”,但淩活人遲遲沒有出現。
“完了完了,我剛才說得不仔細,他肯定是不知道我說的監控室是哪兒,怕不是跑丟了,可這天還沒亮,他能跑哪兒去,剛才不是還不願意走嗎……”
江渚第一次被一個活人急得碎碎念,著實將曾泉嚇了一跳。許是曾棒槌也被他倆真愛感動了,難得好心幫忙:“行了,你也彆著急,我讓附近巡邏的鬼員幫你留意,反正剛才那位兄弟穿扮離譜,很快就能找到的。”
曾泉剛說完,旁邊的樹叢裡突然跑來一個人,江渚定睛一看,這長發古裝搭配拖鞋的離譜裝扮,不是淩景途是誰。
“你去哪兒了?”江渚或許都沒覺察到自己太過於關心某人,明明是質問的腔調卻加了幾分難解的埋怨。
“豬兄,我去拿了這個……”淩景途將手裡開封的一袋貓糧遞給江渚,然後又抱著他吃麵的大碗,心滿意足地盯著他豬兄。
江渚見狀,不禁乜了眼那棟鬼樓,詫異地說不出什麼話,僅在心裡暗暗驚疑淩景途到底是不是活人,如果是活人,那他是怎麼拿到的這些東西??
“你這……”良久,江渚才斂了驚愕的表情,拿過淩景途懷裡的大碗,在自個兒眼前翻轉了一圈,不解地問,“你拿它乾嘛?”
淩景途頗實在地笑了笑:“我想留著這碗,等以後再吃豬兄做的麵。”
江渚:“……”還好我當時給了你一個大碗,而不是一口大鍋,要不然以後,我怎麼養得起!
無論江渚養不養得起,曾泉還是將淩景途送回了他在陽間的小家。淩景途第一次坐車,待鬼車啟動時,他如臨大敵一般,下意識地握住了江渚的手,惹得江渚麵頰緋紅,假借傷口稍疼的由頭,歪過頭閉目養神,不敢正視身旁的淩大俠。
但曾泉有意抬起眸,眼尖地窺視過後座的兩位,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個找抽的賊笑……
冥陰節前後已經是寒露為霜,風冷如刀。因這場突如其來的大暴雨,人間五六點左右,天色還是霧蒙蒙的,路上也隻有伶仃行人。而在這零星路人中有一個帶著鴨舌帽的男人,這人一直低著頭,右腿應是有疾,走起路來踉蹌蹣跚。
但這個人又與其他行人不同,他不在乎路上有無急行的車輛,也不拐彎,隻是一個勁兒的往前。路上的車也不減速,就這樣穿過他,猶如穿過一層薄薄的霧氣,繼續向著前麵的隧道駛去。
而這個男人也不在乎人間的障礙物,他僅是沿著一條鬼路向前,人間的一切對於他都不過是隔著陰陽的虛景而已。
這條鬼路兩側交織盤桓的枯樹恣意瘋長,像穹頂一樣隔絕著人事,樹上掛滿了細碎的霜針,偶有幾隻可以穿梭陰陽的寒鴉,伴著枝椏間遮掩的引魂鈴音淒淒瀝瀝地啞啼,將這些已然迷路的鬼魂引向更陰冷的深處。
男鬼是在一處石階前停下的,他看著山上若隱若現的寺院,神色忽地變得凝重。
他一步一步艱難地攀上石階,隨後有一個身披黑色鬥篷的鬼出來接應他,見他如此狼狽的模樣,那躲在兜帽下的鬼麵竟往上扯了下嘴角,接著冷冷地說:“主人已經等你多時,請吧。”
男鬼往下壓了壓帽子,然後隨著穿鬥篷的鬼入了寺門。
然而等他的並不是什麼主人,而是一間封閉的石室,那主人的聲音正回響在石壁上,空靈地不似真切。
“靈戒呢?”
男鬼低著頭,因腿上的箭傷還有心裡的畏怯,身子不由地發抖,話也不利索。
“主人……那群餓俘已經在找,但是,但是突然出現兩個人,其中一個人像是陰間的鬼,但身上又有活人的生氣,他還有一支羽箭……”男鬼皺眉,摸了下自己的右腿,“監視錄像也已經按照主人的要求,全部毀了。”
那主人聽後沒有應聲,倒是那個披著鬥篷的鬼輕笑一聲說:“主人的意思是,接下來的事你就不必露麵了,先找個地方把傷養好,至於原先談好的冥幣……隨我去拿即可。”
男鬼咽了下口水,神色惶惶地看了眼石門:“我並沒有拿到靈戒,這錢……”
“這錢就當是你的醫藥費了,走吧。”
披鬥篷的鬼勾了下唇角,帶著男鬼離開了石室,但之後,卻再也沒有鬼走出過這一仿若隔世的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