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雅圖多霧多雨，電影上是這麼說的。瀟瀟不知道，她隻去過美國的紐約和波士頓，隆冬時節，雨雪都常見。

霧氣彌漫在哈德遜河上，夜深得更龐大了。瀟瀟的租房是細長島上的一間，一排排口子型閉環的公寓樓中的0417，四周是哈德遜河。新年夜的熱鬨遍布寰宇，卻未必勻至每個隱秘的角落。小島隔岸聽著曼哈頓的熱鬨和警報聲，床尾懸著齊腰的小窗。霧氣撲到窗上，燈光彌散中途。

瀟瀟將暖氣開到最大，整理行李衣物，28寸灰白拉杆箱一側的萬向輪磨損，火花紋硬殼留著幾尊不沾邊的褪色貼畫，醒目的是暗紅電話亭、塔橋、倫敦眼。廣州出發，轉機首爾，掠過全世界最大的非極地冰原後，到達夜幕下的璀璨都市。過了關，雙方浮腫半日後皆以真相露出。紐約，隨處可見的臟汙和寸土寸金的旺地織成了驚心動魄的審美圖景，移民史和資本主義糾纏的終極舞繪毫發畢現地逼人直視。水晶台燈被拉杆橫撞了一下，流蘇的墜子正好砸上後腳跟破皮處，水晶尖刺上紅肉又彈開，瀟瀟疼得冒出汗。

學妹喜歡買東西勝過布置，內飾豐富而灑脫，將房子轉租給瀟瀟的時候也沒有刻意收拾，給瀟瀟開門的時候彎彎眉眼一笑，“學姐，我昨天剛考完final，期末忙得暈頭轉向，宿舍有點亂，你彆介意啊！”，不等瀟瀟回答，她就轉身跑上樓梯轉角，拖出老大的行李箱往樓下拽，“學姐，我要走了，我趕時間，飛機場離得遠呢！你在紐約玩得開心！”公寓麵積不大，功能區完備，廚房裡的鍋具調料快溢出桌麵。玻璃瓶裝的居多，包裝考究，從醬油到番茄醬莫不標明organic，成套的刀具穩坐釣魚台。學妹剛拿到申根簽證，迫不及待就要和男朋友去瑞士玩，正好看到瀟瀟發的朋友圈，定位是JFK機場。作為大半年不發一條動態的深潛選手，這條圈吸引了大量共同好友點讚，學妹和瀟瀟本科同專業，小一級，大三谘詢跨專業申研的時候，把學長學姐都加了個遍。瀟瀟英港混申，學妹隻心儀美國，除了最開始聊轉專業的顧慮和語言考試備考事項，兩人算不上熟。學妹急著找人看家，私聊了瀟瀟，表達同在紐約的驚喜後問學姐住哪裡，紐約房價高是公認的事實，聖誕季共用衛生間的hostel日租都在100刀以上，瀟瀟訂了上城的一間家庭式hostel, 把街區告訴學妹，學妹大驚，“East Harlem可不能住啊學姐！太危險了！！！！！”學妹連打了五個感歎號來勸退瀟瀟，“住我這兒吧，離曼島近，全紐約最安全的地界，我明天就走了，你就來唄！住多久？水電暖氣全包，我按月租價折算給你！”瀟瀟原本不願意再拖著行李滿城跑，但第一天的入住體驗實在夠嗆，房間臨街，晚上來往的車輛好像把喇叭放到了枕頭邊，立體聲地播報了一整晚車水馬龍，東哈萊姆區體感上的不安全也讓瀟瀟心裡犯嘀咕，於是隔天11:00退了房，和房東阿姨解釋是朋友讓她過去住。阿姨很理解，“陪伴總是很重要的。節日快樂！”

黑鳥棲息在雪枝鬆間。好像一整個下午都是黃昏，昏時和午夜不知覺中相近。零時快到了嗎？

瀟瀟往腳上按了一尾創可貼。上次在異國過年是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