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飛 我有腦洞,可供飛翔……(1 / 2)

我的鳥兒飛走了 陶笑虎 6728 字 1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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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明重得晚自習時間機床使用權,可這一晚他沒有留宿,而是回家找心愛的唐老師問道解惑。

“星星,你以前說過,對觀眾真誠才是有價值的藝術。”

“呃。”唐耀星早就後悔跟管明同學說這些話,擔心這些私人的見解,把本有光明前程的青年往不歸路上拐。

管明本來可以快快樂樂地過日子,要被他害得加驟精神內耗就不好了。

說出的真心話不方便收回,他隻能繼續擺出藝術家風範:“你隻是用心感受生活就好,生活就是藝術。”

“嗯,星星說的是。我把你教我的話存在腦子裡,反反複複琢磨了好久,終於明白了藝術。”

蝦米!這孩子想做什麼。不要嚇我這個心臟嘎嘣脆的老人家啊。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藝術,我的藝術是製造機器人,彆人的藝術可能是唱唱跳跳,我把兒時親朋友的唱跳視頻找出來了,老師你看不?”

唐耀星哪能不看。

這一看更後悔,更想抽自己這張瞎說的嘴幾個腮幫子。

管明拍下了鄉裡鄉親的唱歌跳舞,各種自由奔放,跑調愉快,真誠到毫不掩示。看得唐耀星汗流浹背,眼睛發酸,昏昏欲睡,最後撐不住打了個哈欠。

“很無聊嗎,星星。”

唐耀星嚇得不知該如何回答。

“請跟我實話。”

“我的作品在很多人眼裡也很無聊,可它是有價值的。”唐耀星一臉真誠,他深知不管想說彆人什麼壞話,得先自踩一腳,表示自己跟他們一樣爛,總是容易被接納。

“可是同樣水準的唱跳,加上個劇本在D音上表演就有很多人看。”

“因為藝術形式變得更熱鬨了。這是無產者的抗爭,既然無法取得中產階級同等的話語權,那麼就用中產階級主流文化之外的另一種形式來爭取關注度。雖然表演的節目可能是亮瞎人鈦合金眼,可能被嫌棄低俗,但這是對貶損了他們生存價值的文化的抗爭。”

“抗爭。”管明的眼睛又亮了。

唐耀星在後悔深淵中沉得更深了,隻能一條路走到底,補充說明,“你不斷製作出新的,屬於你的機器人,不要去管他們是讚美還是嘲弄,這就是抗爭。”

“老師你說得太好。”管明一把抱住唐耀星。

唐耀星再次感受到管明的熱情,帶著濃濃的不安,翻滾了一夜。

本以為管明同學會因此心情好點,可過了幾天又一臉憂鬱,時不時沉思。

“小明,設計上遇到困難了嗎。”

“不是,我大伯的小舅子在D音上介紹家鄉的風景,紅了後就想建個農家樂山莊。我爸聽了他介紹項目前景後,很上頭,非要拿錢入股,還叫我一起。”

“他們還需要多少。”

“建個山莊要大幾百上千萬吧。我爸把家裡的錢都拿去了,弟弟正鬨著呢。”

“不就是錢嗎,你哥我有。”唐耀星感覺自己平常節衣縮食,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很是得意。

“不用不用。我也就是湊個份子,哄哄老人。”

“既然是有前途的項目,咱們就得跟上,你說是不。要不這樣,我先投個五萬。”

唐耀星慷慨地轉了五萬。

管明千恩萬謝,可蓋山莊這件事本就容易超預算,到了來年夏,唐耀星已經追加投資到二十萬,手頭沒剩下多少錢了。

為了加快進程,暑假期間管明回老家幫忙。去之前,幫唐耀星燒了不少好吃的飯菜。

一周後,美食就見底了。唐耀星隻能點外賣,偏偏被養叼的嘴,怎麼也吃不習慣。加之暑假期間,漫畫頻頻加更,他又沒空自己燒飯,於是有一頓沒一頓的。

偏偏出租屋空調不夠冷,總熱得他半夜醒來,找人加了氨,仍舊不頂用。吃不好睡不好雙重Debuff之下,唐耀星中暑病倒了,無奈之下,隻得放下手頭工作,一大早坐公交車到省書館蹭空調,畫草稿累了就打盹睡覺。睡到餓了,到附近餐館吃飯,吃完繼續回去睡。雖然被周圍人嘲笑,但此時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

就這麼睡了兩天,沒那麼難受時就帶著行李坐動車回老家。

回老家後,天天躲自己房裡趕稿避暑。

父母見他每天按時起床,按時睡,筆耕不輟,辛苦得很,也就沒打擾他。

可太平的日子沒多久,父親突然提及一個賺錢的項目,向他借錢。

唐耀星隻能表明錢投資到朋友的農家樂項目了。

父親不悅地吐槽:“那麼多農家樂項目都倒了,你都不看新聞的嗎。”

“這個項目不一樣,有網紅參與。”

“網紅又怎麼樣,網紅的平均壽命是三個月,那些沒有文化底蘊的人,三個月足以讓人讀透透的,之後榨不出什麼新內容就沒人看了。”

“爸,這又不是多讀書才能做出好內容,大自然有大自然的語言。我對朋友的眼光和能力有信心。”

“什麼信心,又是哪個男狐狸精騙了你,你都被騙過幾次了,怎麼還不長教訓。”

“才不是狐狸,人家十分認真地讀書過日子,就像少年閏土一樣。”

“拜托你腦子清醒點,彆以為自己是迅哥兒,你就是那被刺的猹。”

“啪,”唐耀星重重地把筷子一放,“我靈感來了,要先去創作。”

“耍什麼脾氣,你快把錢要回來,不然成天畫畫畫也是白乾。”

鎖上房門隔絕了煩人的話語,唐耀星的心情並沒因此好起來,他發信給管明詢問情況,之後一邊畫漫畫,一邊時不時看手機,一直沒回信。

為了給自己鼓勁,他腦洞大開,開始創作迅哥兒和閏土的友情向同人,可越畫越不是滋味。隻得放下筆,轉動著潮玩“喜劇演員”的香腸大紅唇,小醜的臉一會兒哭,一會兒半哭半笑,恰如唐耀星此時的心情。

他一再安慰自己管明是個靠譜的人,絕對不會是騙子。可仔細一想,他們在完全不同的環境下成長,並不能真正理解管明啊。

他們是那麼地相似,卻又那麼地不同。

等到晚上十二點,也沒得到回複。唐耀星摔掉壓感筆,憤憤地上床睡覺。

夜晚,一輪明月高升,少年閏土的臉在月光下燦爛得如同運動少年,正手持胡叉,在瓜田中像忍者一樣閃爍瞬移。

“慢點,慢點,等等我。”唐耀星生怕踩到瓜,一邊看地麵一邊尋找閏土的身影。

閏土仿佛沒聽到他的喊叫,離他越來越遠。

他一不小心被瓜藤絆倒,坐在瓜田中,忍不住高聲喊叫:“小明,你等等我呀。”

閏土終於回頭了,手中胡叉尖端格外閃亮,下一瞬間,閏土閃到他身前,一記胡叉刺中了他的心。

“為什麼……”話還沒說完,他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隻猹,身體不受腦子控製,自行掙脫了胡叉,在瓜田裡亂竄,十分狼狽。

閏土並沒因此放過他,緊緊追在後頭,左突右擊,攔截他所有退路。

他一次次被刺中,又一次次掙脫,鮮血淋漓,把綠瓜染得紅嗵嗵地,像西瓜瓤一樣甘美滴汁。

美好的景像下,是猹痛不欲生的垂死掙紮。

“啊!”唐耀星嚇醒了,感覺肩膀很痛,這是趕稿的結果。可跟內心難受程度相比,身體的痛疼又算得了什麼,他的管明仍然沒回信息,就像人間蒸發一樣。

為什麼會這樣。唐耀星實在忍不住拔打電話,然而對方已經關機。他急得要瘋了,恨不得立馬動身找人,卻又怕到了目的地被嫌棄,隻能繼續自我安慰,管明太忙了忘記給手機充電。

因肩膀太痛了,他沒法繼續作畫,打起精神來洗漱、吃飯,做工間操,而後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閒逛,希望能撞上點新鮮的創作素材。然而滿腦子想的都是管明,看到美味的小吃,想買給管明嘗嘗,看到衣服,思考管明穿這身會不會好看。

走到商場時,看到用氣球紮成動物給小朋友玩的小醜,覺得自己就像小醜一樣可笑。

可他能有什麼辦法呢,就算拚儘全力也無法成為拯救世界的蝙蝠俠,隻能成為逗人發笑的小醜。

既然已經是小醜,就得時刻保持笑容。

排隊領氣球時,小朋友問他,“叔叔你的兒子呢,為什麼你來排隊。”

“我是替我侄兒領氣球。他還在家睡覺呢。”雖然跟小朋友和家長一起排隊,但唐耀星皮厚,振振有詞。

排到唐耀星了,小醜問他要什麼,他想要的造型有好多好多,最後挑了個簡單且符合當下心情的:“我想要小醜的大紅唇。”

大紅唇紮好,唐耀星用紅唇遮住嘴,逗小朋友們笑,好奇的孩子都圍過來,讓他表演挑眉,唐耀星照做,孩子們笑得更歡了。

直到有家長拉走孩子,提醒他氣球靠臉太近,不小心破了會破相。

擔心破相的唐耀星才尷尬地收起表演笑臉的大紅唇。

騎車回家後,他準備用紅唇對著鏡子逗自己笑,可發現氣球已經漏氣。

大紅唇表麵皺巴巴的,唇角乏力不再上揚,一點也不像笑臉紅唇,倒像夢中的猹被叉出的鮮紅腸子。

這造型實在不忍直視,唐耀星癟了癟嘴,強打精神收拾行李準備回工作室。

父親見他要走,攔住他,“乾嘛啊你,剛向你借錢,你就要走。你媽會怎麼想。要是她以為我在逼你,我可怎麼辦。給我留下。”

“可是我行李都收好了。”

“再放回去呀,你這傻瓜。說你是猹,你還真像。”

“我才不是!我才沒猹那麼機靈,那麼能逃。”

“知道知道。這麼大了還耍孩子脾氣。”

唐耀星抿嘴,把行李又放了回去。一麵放一麵聽老爸叨叨,說表哥跟人合夥開律所賺了多少錢,表姐考上注冊會計師證,堂弟在北京混得風生水起,馬上要跟女友一起買房結婚。

總之,除了他這個沒用的畫工,人人都活出個人樣。唐耀星懶得反駁,再次拿起畫筆,繼續作畫,雖然肩膀很痛,可除了不停地畫啊畫,他已經看不到其它可走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