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會遇到許多出門的同村人,大家就順勢相約著結伴走。一路說說話什麼的,時間也混得快些。
月光冷冷的照在地上,照得周遭的一切都那麼分明。
莊夢還是第一次趕大集,她哼著老師教的小曲,隻覺得路邊的花花草草都極度可愛,看到什麼都要摸一把,說說話,心裡高興得不行。
五姨看著她開心的樣子,說:“你哼哼的什麼?也教教五姨唄。”
她就不好意思起來,扭捏著說:“老師教的歌,但是我記不全。”
“沒事,唱出來我們大家聽聽嘛。”五姨換了隻手挎著籃子,甩著那隻發麻的手臂。
莊夢就跑到前麵去,假模假式的和外婆聊天。她才不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唱歌,多難為情啊。
然而沒高興多久,她的水晶涼鞋就壞了。底下被不知道在哪裡踩到的大石頭硌壞,連袢子也斷了。
她拖著壞的鞋,直喊外婆,外婆拿起她的鞋子看了一圈下結論:“穿不了了,我重新給你買一雙吧。”
莊夢就哭起來,這是她最心愛的水晶鞋,她才穿了兩次。到了外婆家,因為都是山路,全是石子,她都舍不得穿出來,都好好的包起來放好的。
小舅就安慰她,“彆哭,大集上什麼都有。彆說是水晶鞋了,就是鑲鑽的,隻要有錢都買得到。”
莊夢抽抽嗒嗒的,外婆隨手扯了些稻草,把她鞋子的袢子隨意弄了,能將就走路就行。
到了大集,天已經全亮了。街上來來往往全是人。
叫賣聲吼成一片。莊夢拉著五姨的手,隻覺得一雙眼睛根本不夠用。
外婆熟門熟路帶著他們走到一條街上,這裡全是賣牲畜的。找了個還算不錯的位置,幾人才把東西放下。
外婆背著他們,翻開褲子,裡麵是她自己用碎布縫的一個小兜。拿出五毛錢,說:“帶著莊夢去吃點東西,她還在長身體,不能餓著。”
四姨眼疾手快搶過錢,歡呼一聲就溜出去。外婆大聲吼:“吃了趕緊回來,今天這些東西都要賣出去的!”
五姨牽著莊夢的手,跟著他們的後麵。四姨找了一個餛飩攤,要了五碗素餛飩,剛好五毛錢。
莊夢還小,吃不了多少。她吃剩下的四姨就打包,帶回去給外婆吃。
幾人滿足的打了嗝,小舅捂著圓滾滾的肚子說:“真好啊,好久沒吃這麼飽了。”
“是啊,老媽這次居然這麼大方,以前上街都是餓著的。”四姨說。
“這不多虧了咱們夢兒嘛,不然哪有這麼好的日子。”三姨也滿足的歎了口氣。
莊夢眨眨眼,她聽不懂。
小舅摸著她的臉,露出笑來:“夢兒,要不你不回去了唄,待在這裡和我們玩怎麼樣?”
莊夢堅決地搖頭,“我要回去上學的。”
“幼兒園有什麼好上的?到年紀了直接去上小學就行。”小舅嘖嘖兩聲。
五姨瞪著他:“你不讀書還教夢兒學你的樣子嗎?咱們夢兒以後要考大學的!”
“以後的事誰說得清,那大學這麼好上的?也沒見街上幾個大學生。”小舅說。
三姨拍了小舅一巴掌,也瞪著他:“咱們夢兒這麼聰明,哪裡像你!”
“侄兒肖舅,她什麼樣我還不清楚。”小舅抹了抹嘴巴,見大家臉色都不太好,腳底抹油跑了。
四姨付了錢,五姨拉著莊夢說:“你可彆聽你小舅胡說!女孩子還是要好好讀書,以後考了大學才有出路的。知道嗎。”
考大學對於莊夢來說太遙遠,至於為什麼一定要考大學才有出路,出路又是什麼?莊夢不明白,但是她還是認真點頭。
五姨摸了摸她的頭,眼裡是小時候的莊夢看不懂的神色。
幾人回到攤位前,外婆正在和買家扯賬。買家出四塊買那隻大公雞,外婆覺得少,喊價五塊不讓價。
周圍人都在看熱鬨,外婆拎著雞,翻開它的雞冠,說:“你看看,這麼好的大公雞,我也是開門生意。這毛也亮堂,都是自家糧食喂的,肯定不會短你一分錢。”
看樣子那人也是逛了許久,相中了這隻大公雞,才在這裡磨了半天的嘴皮子。
莊夢看不懂這些,隻蹲在地上,扒拉著麵前的蛋。
她突然想起來,小舅說過要給她買糖的。於是站起來扯了扯小舅的袖子,說:“我想吃糖,小舅,你答應給我買的。”
小舅的眼珠咕嚕嚕轉,攤了攤手說:“我沒錢啊,錢在你外婆那裡,你找你外婆去要,就說你想吃糖了。”
莊夢就有些生氣,“你騙人!小舅,你之前不是這樣說的。”
小舅蹲下來看著她,認真說:“我沒騙你呀。要買糖可以,但是我沒錢啊,我當初答應給你買糖,是以為你能從外婆這裡要到錢才說的。”
莊夢撅著嘴,她不想和小舅玩了。
她想去找外婆翻供,說自己手臂上的水泡是小舅炸魚的時候燙的。小舅似乎看出她的心思,說:“你要去找你外婆告狀也行,但你想想,那天可不止我一個人,你幾個小姨也在場的。到時候你外婆打她們,我就說是你去告的狀,看她們以後還會對你好不。”
“外婆也會打你!”莊夢氣憤的說。
“打我我可以跑啊,你小姨她們可跑不了。”小舅哼了一聲,“我被打的次數多了去了,不差這一回。”
莊夢就哭起來。
外婆似乎把雞賣出去了,轉過頭問她怎麼了。莊夢看了一眼小舅,結結巴巴的說:“我…我…我腳痛。外婆,我腳好痛啊!”
外婆蹲下來看她的腳,腳後跟被磨破了皮,腳背上也被稻草磨得通紅。外婆歎了口氣,說:“忍一忍,待會東西都賣出去,帶你去買新鞋子。”
莊夢就哼哼唧唧的癟著嘴,小舅似乎勝利了一般,大聲的吆喝著賣雞蛋。
莊夢抬起眼皮小心地看了一眼幾個小姨,她們都在攤位前努力推銷著自家的東西。
她挺想告訴外婆的,但是她怕她們被打。外婆打人的那種疼還在身上似乎沒有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