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吊?”莊夢震驚。
這是在電視裡才能看到的情節啊。
“是啊,不是說一身紅衣上吊會化成厲鬼嗎?奶奶被嚇到了,連著做了好久的噩夢。”
“那…莊美以後就隻能這樣了?不能治嗎?”莊順在旁邊,也津津有味的問。
“說是治不好了,也沒治,反正去醫院檢查完就回來了。這事就這樣,奶奶說以後不要再提了。要怪就怪莊美自己命不好,有這麼一個劫難。”莊武說。
“那莊婷呢?”莊夢問。
“就那樣唄。現在莊美傻了,三叔三嬸以後也隻能靠她了。”
莊夢隻覺得像是經曆了什麼天大的事,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了。
莊文放下手中的木墩子,過來扒拉灰裡的土豆,有些嚴厲地說:“你們可彆說出去啊。這事是大人們的事情,要是說出去了,怕是三嬸和三叔會生氣的。”
莊夢愣愣的點頭,莊武笑起來,“這才什麼事啊?就把你嚇成這樣了?”
“我隻是…隻是覺得莊美好可憐。”
莊夢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感覺,渾身汗毛都豎起來。此時的她就像突然闖入了大人的世界,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三嬸和三叔現在看她們看的緊呢,就怕再出事。所以還是不要帶著她們了。”莊文說。
“對了,還有一件事,你們爸媽給你們說沒有?”莊武咦了一聲,繼續說:“就過完年那段時間,有回家裡燒起來了。”
“啊?”莊夢繼續震驚。
“家裡人去趕集了,留著莊美莊婷在家。也不知道怎麼的,三叔家就起火了。幸好村裡人在,看到有濃煙趕緊過來看。說是當時莊美和莊婷嚇得站在門口哇哇直哭。家裡沙發電視啥的全部都燒了個乾淨。”莊武皺著眉。
莊夢還在消化自己聽到的這些信息,感覺聽了這些以後,自己踏入了兩位哥哥的秘密基地,和他們一樣也可以擅自討論大人的事情。
“後來聽大家說,應該是兩個人在家裡吃米花,塑料袋引燃了沙發,有從沙發引過去。一間屋子都燒黑了,不過她倆沒啥事。還說莊婷當時還從火裡去搶救東西呢。”莊武說。
“那莊婷挺聰明的。”莊順說。
“莊婷一直都比莊美要聰明。”莊文說。
莊武卻皺著眉,一臉大人模樣摸著下巴。“我倒是覺得這火蹊蹺得很,說實話,我更覺得像是莊婷放的火。”
莊夢問他為什麼這麼說。
“這個說來就話長了…”莊武歎了口氣。
三嬸是村裡的計生乾部。那時的生育政策是:若是第一胎是個男孩,就不許再生。第一胎是個女孩,相隔五年後可以向當地的計生報備,再生一個。
三叔和三嬸結婚以後,生了兩個孩子,莊美和莊婷都是女兒。
奶奶常說,三嬸就是不會下蛋的母雞。
為了這事,三嬸常常抬不起頭,奶奶也會經常數落她。
奶奶的意思是,讓她和三叔,再生一個。
三嬸自己就是計生辦的,自然不能無視國家的法律。其中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三叔一個月賺的錢,還沒有三嬸多。
三叔在村裡的煤礦廠上班,每天早起貪黑的去挖煤,回到家總是黑乎乎的。用三嬸的話說,賺的是命錢。
運氣不好,煤礦坍塌,死了也就死了。
三叔也被奶奶明裡暗裡暗示過多次,讓他去勸服三嬸,回家躲著再生一個。
反正不過就是罰款嘛,家裡能給。隻要能生男孩。
畢竟,三叔這一脈,總不能就兩個丫頭片子,斷了香火。
三叔和三嬸,因為這事,吵過很多回。當初生了莊婷以後,三嬸被拉去醫院,強製性上了節育環。
莊美和莊婷因為是女孩,又在奶奶膝下看著長大,很不得奶奶待見。
莊武說,莊美也不知道是不是從小腦子就不好,看人的眼神呆呆的,五歲了說話還是不清不楚,去幼兒園也沒人跟她玩。
莊夢回想了一下自己這位堂妹,腦袋裡她坐在門檻上朝著屋裡看,青綠色的鼻涕流進嘴裡,也不知道擦擦。
臉上臟兮兮的,還有莊家女孩獨有的雀斑,看起來像是皸裂開來,又紅又黑。
平時還會拉屎拉尿在□□裡,也不會叫人,就捂著到處跑。
莊武繼續說:“莊婷聰明嘛,從小就會討歡心,三叔三嬸就更不喜歡莊美啦。反正我不止一次看到過,莊婷自己犯了錯,就讓莊美背鍋。”
莊婷自己打翻了家裡的東西,害怕被打,會先哭著跑去找奶奶,說是莊美打翻的。莊美說話都說不清楚,奶奶問什麼就擠著個臉笑,自然所有鍋都背在她身上。
“莊婷年紀小,心眼可不小。我還從沒有見過哪家的小孩,這麼小的年紀,會撒謊,會演戲,會哄人,那哭得是…真真的!黑的都被她說成白的。”莊武繼續說。
莊美出事以後,雖然沒有死,看人卻更呆了。眼神都是灰的。
三叔三嬸帶著她去做過精神鑒定,說是如果真的腦子壞了,可以申請再生一個,這樣也不怕被罰款。
那時的罰款,還是一筆很大的數目。胡晴就說過,莊順出生的時候,因為是“超生”,家裡被罰了四百多塊,連看起來還算值點錢的東西都被抄走。
臨出門時,三叔三嬸認真確認了莊美的情況。還是一樣的呆,口齒不清,話說不清楚。
莊美已經讀了一年級,連最簡單的“1+1=?”這種問題都回答不出來,左手右手也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