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說:“媽,莊夢還小,你和她計較什麼!你覺得她做飯不好吃,你教她就是了,何必說這種戳人心窩子的話呢。”
“我教不了!她有本事了,認字了讀書了,莊家的狀元郎!我哪裡敢說半個字!”外婆扯過衣服抹著眼淚,委屈巴巴。
“莊夢,快給外婆道歉!你忘了外婆當初是多疼愛你和莊順的嗎?家裡沒米吃,去借都要借給你吃,怕你們吃不慣農村的米。你們長身體,頓頓給你們吃雞蛋,那雞蛋多金貴的東西!你怎麼這麼和外婆說話!”四姨皺著眉,示意她趕緊服個軟,這事就過去了。
莊夢忽然就委屈得不行,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那些以為早就記不起的事情,卻瞬間從腦海裡的四麵八方湧過來,壓得她喘不上氣。
因為暈車不想吃飯,她被外婆揪著頭發從這間屋子打到那間屋子,她躲在床底也要被揪出來甩耳光;因為不喜歡雞蛋的腥味,被掐著嘴強行灌進喉嚨裡,但凡吐出來就是幾個耳光;那麼小就要跟著做事,砍柴挑水放牛喂羊,多睡一會兒棍棒就爬上後背,事情做不完做不好就是跪在院壩裡曬著大太陽,不讓吃飯不讓喝水…
她低著頭,撇著個嘴,甕聲甕氣的說:“對不起外婆,我不應該和你頂嘴的。”
“找胡晴來吧,看看她教的什麼畜生!”外婆站起來,摔門而去。
胡晴下午就來了,一進門看到莊夢,奔過來就甩了個響亮的耳光。
“你是讀書讀傻了嗎?你怎麼可以這麼和外婆說話!我是白養你這麼多年了!”胡晴氣個半死,胸口劇烈起伏著。
外婆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
“跪下!給外婆認錯!”胡晴重重一腳踢在莊夢的屁股上,她趔趄著跪在地上,顧不得臉上和屁股的痛,朝著外婆磕了個頭,心裡不甘心,但是她實在是怕胡晴。
“對不起外婆,我知道錯了。再也不會了。”
“我可不敢受你的磕頭,怕是要折壽。”外婆說。
胡晴連忙賠著笑:“媽,是我沒教好她。她就是鬼迷心竅了,你不要和她見識。”
莊夢眯著眼看到,胡晴朝外婆的兜裡塞了些錢。外婆摸了摸,這才說:“女孩子讀那麼多書乾什麼?你看她就知道了,頂撞長輩!”
“幸好當初沒讓你們讀書,不然現在不知道成什麼樣子!我看她也到年紀了,也該趕緊看個婆家,治治她這一身的毛病,不知天高地厚。”
莊夢低著頭,既心酸又悲傷,還有淡淡地恨。
“媽,彆和她計較了。”四姨也在幫著說話。
“起來吧,彆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個外婆有多苛刻,不愛外孫呢。”外婆說。
“謝謝外婆。”莊夢低垂著眉眼。
外婆拿了錢轉身就走。四姨語氣裡都是不高興:“肯定又去大哥家了。有什麼好的都先想到自己的兒子。”
“少說兩句。”胡晴瞪了她一眼。
“兒子到底哪裡好?娶個媳婦天天打她,老媽也是,巴巴往上湊,被打這麼多次都不長記性!”四姨無奈道。
胡晴踢了莊夢的背一腳,讓她起來。
“你和你外婆計較什麼?我們都不敢計較,你一個晚輩,還學會頂嘴了是嗎!”胡晴罵她。
莊夢老老實實聽訓,一句話也不說。
“現在乖了?為了你這次老娘要脫多少錢!家裡生意不做了?說了讓你懂事,你就是這麼懂事的?就是這麼照顧人的?”胡晴掐了莊夢的手臂一把,氣得跺腳。
“還杵著做什麼,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莊夢就蹲在廚房發呆。
胡晴和四姨說了幾句,也趕著回去繼續做生意了。
四姨進來,笑著安慰她:“你彆難過,你媽對你算好的了。”
“我沒事。”莊夢說:“抱歉四姨,打擾你休息了,你快去房間裡吧,一會我做好飯直接給你端進去。”
四姨摸了摸她的肩,莊夢急忙站起來,扶著她回房間。
“老一輩人嘛,總是覺得養兒防老,女兒都是彆人家的。你外婆偏心你大舅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們都習慣了。你讀書多,看不得這些事情,就不要看,也不要說。一千天她也是你親外婆,你也不能說她一句不是,沒有她就沒有我們,沒有我們,就沒有你們,明白嗎?”四姨說。
莊夢坐在床邊,看著床上已經睡著的嬰兒,問:“取名字了嗎?”
“還沒呢,滿月了再取。”四姨輕輕摸著她的臉,整個人散發著母愛的光輝。
“四姨,你也會覺得養兒防老嗎?”莊夢問。
“我雖然沒你外婆這麼重的想法,但…還是想生個兒子的。”四姨說。
“書上說,生男生女是由男方決定的。”莊夢認真道。
“那是書上說的。人們的嘴裡隻會說,那家媳婦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四姨繼續道:“以前,哪家要是隻有女兒,沒有兒子,就會被人罵‘絕戶’,斷子絕孫的意思。就因為生不出兒子,做什麼事情都會低人一等,就怕彆人拿這事說。如果全是兒子呢,生個女兒,就錦上添花,湊個好字。誰不期盼著兒女雙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