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勾了勾嘴角,挑著菜做飯。
胡晴抽空進來喝了點水,見到她正在做飯,說:“一會有過路的菜豆腐買一些,隨便弄點吃。天熱沒什麼胃口。”
說著從兜裡掏了五塊錢給莊夢,讓她記得買。
莊夢就搬了個小凳子,坐在坎子上。
胡晴在那邊打牌,她坐在這邊發呆。
她不知道胡晴多久學會的打牌,她似乎牌技不大好,莊夢看了好幾把,胡晴一直都在輸錢。
賭資不大,莊夢雖然看不懂,但是聽得懂他們算牌。不過五把牌,胡晴就輸了五十多塊。
她抽著煙,臉色有些發黃,嘴裡說著再來再來,今天她要扳回本。
莊夢終於聽到隔著老遠就傳出來的那吆喝聲,她幾步走到馬路邊,等著那輛油漆都掉完的三輪車慢慢騎到她的身旁,然後招著手說:“要五塊錢的菜豆腐。”
三輪車上放著幾個白色的塑料桶,桶蓋上全是灰塵。分彆裝著菜豆腐和酸菜豆米,涼粉搭在上麵,用一塊乾淨的紗布蓋著。除了這些,其實還有什麼豆芽豆腐乾青椒土豆之類的小菜,都是平時大家做飯需要的。
老板戴著草帽,臉依舊被曬得又紅又黑。熟練的扯過塑料袋,秤也沒有,全憑手感給她打。
“要湯嗎?”老板問。
“要的,謝謝。”莊夢牽著塑料袋,等老板往裡麵打湯。
“你是這家的女兒?我好像沒見過你。”老板自來熟的說著話。
莊夢點了點頭,說:“我住校,不常在家。”
老板給她打好了湯,順手撿了塊豆腐乾塞在她手裡,笑著說:“你媽常照顧我生意,這個你拿著,就算加個菜。”
莊夢愣愣的還沒反應過來,老板已經騎著三輪車慢慢走了。她急忙喊:“謝謝阿姨!”,也不知道那老板聽不聽得見。
莊夢拎著菜豆腐回家,直接找了個碗,把菜豆腐倒進去,豆腐湯倒一些出來,放在一邊等著涼透,胡晴特彆愛喝這個。
從小到大,菜豆腐她都吃吐了。
胡晴還在打牌,她沒事可做,就去找莊順。
莊順半天才過來給她開門,看樣子午覺還沒睡醒。見到是莊夢,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讓她進來。
莊夢摸了他的煙點上,說:“我明天就回學校了。”
莊順揉了揉眼屎,說:“我們放七天。”
她點了點頭,說:“三嬸和小姑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裡。”
莊順皺著眉,“她們來家裡了?”
“沒有。三嬸出去的,我看著她們坐車離開。”莊夢淡淡道。
“哦,和我們沒關係,不用管。”莊順也摸了煙出來,嘿了一聲:“你老是偷我的煙!”
莊夢翻了個白眼,“什麼叫偷,我明明就是當著你的麵拿的,光明正大。”
莊順就攤著手:“給錢!煙都被你抽沒了。”
莊夢咬著後槽牙,“這也給錢?!”
“為什麼不給?不給我就去告訴老媽!說你一天不好好讀書,在學校學抽煙。”莊順依舊像小時候那樣,拿胡晴威脅她。
她瞪著他,還是從兜裡掏了五塊錢,拍在他的手裡。
莊順就收了錢,坐在她的旁邊嘿嘿的笑。
然後他翻著衣櫃,找了幾件衣服出來丟在床上,還有兩條長褲,說:“這些我都穿不下了,你看看你能不能穿。”
莊夢拿在身上比劃了一下,說可以。
“那你就拿去吧。褲子要是大了,栓根皮帶也差不多。”
她就收拾了莊順給她的衣服和褲子。
其實莊順雖然高,但是很瘦,腰身和她差不多,甚至比她還要細些。除了卻是有些長,倒是沒什麼所謂,挽著也能穿的。
她想了想,把他煙盒裡的煙又抽了兩支,兩人安靜坐著抽了煙,這才訕訕作罷。
她見時間差不多了,就下去叫胡晴吃飯。
胡晴已經在收門麵,搬著那些重的東西往門麵裡麵塞,她原本想幫忙,胡晴卻阻止她說:“不要弄臟了你的衣服。”
莊夢局促地站在她的身邊,不知道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胡晴鎖了門,拍了拍身上的灰,問她:“你問了結果怎麼樣?”
她一五一十說了,胡晴邊洗手邊說:“那你自己看著辦,兩萬塊我是拿不出來的。你要是能考第一名,我什麼都不說。”
莊夢點頭,說自己明白。
隨便吃了點飯,她收拾好了廚房,依舊無事可做。
三嬸回來了,胡晴淡淡問她做什麼,她說去街上逛了逛,每天在家坐著也難受。
胡晴就不問了,莊夢一直垂著眼,聽著她們聊天。
無非就是聊孩子,聊老公,聊家長裡短。莊夢不想聽,便洗臉洗腳準備睡覺。
家裡沒有電視,以前的電視機,早就賣了廢鐵。隻要回家,六七點吃完晚飯,基本都是隨便坐坐就準備睡覺。畢竟胡晴和莊軍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開始做生意。
莊夢去後山收了被子下來,套好被套,躺在乾淨又溫暖的床上。
胡晴還不打算睡,她聽到外間三嬸上床的聲音,胡晴在廚房那邊打電話。應該是打給莊軍,因為她聽到胡晴在破口大罵。
她摸出放在枕頭底下的手機,怕胡晴覺得她每天就盯著手機看,會懷疑她在學校也是這樣,莊夢回到家幾乎是不會碰手機的。
她已經能很好的揣測胡晴的心思和情緒。
盯著頭頂上發黃的白熾燈,上麵已經結了些蜘蛛網。從後山吹來涼爽的風,她想著回去要帶些厚衣服了。過了國慶,學校的冬天來得很快。
腦袋迷迷糊糊想著許多事情,卻是一件都抓不住,剛出了一個苗頭立馬就被另一件事吸引思緒。
等胡晴帶著潮氣躺在身邊的時候,她都快迷迷糊糊睡著了。
胡晴頭發還在濕漉漉滴著水,她也不擦,身上的睡衣還是小時候莊夢見的那套,已經洗得又白又舊。
她迅速點上煙,吞雲吐霧起來,莊夢默默拉過被子蓋住鼻子,然後閉著眼睛。
胡晴連著抽了好幾支煙,這才關了燈,不一會就開始打呼嚕。
莊夢睜開眼,盯著一片漆黑的天花板。
夜很長,似乎怎麼天也不會亮。
莊夢說要回學校去上課,胡晴皺著眉扯著她的衣服說:“你看看你穿的衣服,鬆垮垮的像個道士先生,一點女孩子的樣子都沒有。還有你的頭發,太長了擋眼睛,去學校找個理發店,剪短一點,以前的短發多好看,又精神。”
莊夢理了理她扯出的褶子,說:“這是莊順穿不下,他給我的。”
“你自己沒有衣服嗎?”胡晴說。
莊夢垂著眼,淡淡道:“有的,洗了都放在學校了。”
胡晴還是當著三嬸的麵,數了一千塊給莊夢,叮囑道:“你的錢留著,但是不能亂花知道嗎?回去自己買些衣服,彆整得我像虐待你一樣。穿亮麗點嘛,整天穿這些黑色白色乾什麼,醜得要死。”
莊夢沒有接。
胡晴直接塞在她的褲兜裡,絮叨道:“你不是想考區一中嗎?能不能轉過來就靠你自己的本事了,錢你拿著,反正你自己好好讀書,不要讓我和你爹操心知道嗎?”
莊夢默默點頭,說:“謝謝媽,我會好好讀書的。”
胡晴很欣慰,三嬸臉上帶著尷尬的笑:“莊夢現在一個月生活費就要一千塊嗎?”
胡晴皺著眉說:“那可不是!她一個人在那邊,我們也擔心,就怕她吃不飽穿不好不會照顧自己。”
三嬸繼續笑著:“莊夢懂事,都是大人了。等考上大學,嫂子你就享福了。”
“不求她大富大貴咯,隻希望她知道爹媽的不容易。”胡晴說著瞥了眼莊夢,說:“趕緊回去吧,不然一會堵車。”
莊夢點頭,胡晴又叮囑她:“好好讀書知道嗎,聽老師的話,彆惹禍。”
莊夢拎著裝著衣服的塑料袋,就去坐車。
擔心她吃不飽穿不暖照顧不好自己,卻是一眼也沒來看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