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辛苦吧?”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染子愣了一下。
染子從小知道媽媽擔心自己,尤其怕自己信任不該信任的人。媽媽教會自己體貼彆人,同時又擔心自己太體貼,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他們不是好人也不是壞人。
人們太多變,她知道自己的女兒不知道。
可是她也不知道,染子也在很早很早的時候明白了人的確時候好多種的。
小時候她的世界那麼小那麼狹窄,狹窄的讓人無法傷害她,窄窄的好像隻剩下了盞盞一個朋友。
但是已經足夠了。
這個世界上至少有那麼兩種人。
一種是王盞夏。
她可以一臉堅持的辯駁著父母,爭取自己的幼兒權利,讓父母內牛滿麵,拿著敲竹杠得來的奶糖在染子麵前揮舞,呦不過父母也照舊挺直了胸膛,若王項羽,站在高高的城牆之上,背後是江東的飄舞的血色旗幟,望著遠方就算窮途末路也依舊大氣不減,揮著血刃就算是自刎也是自刎的千古流芳慘烈的模糊出了詩意,悲哀的唱響了壯麗的詩篇。
“不要就是不要。”她或許不是先發製人的那一個,但是永遠都是堅持到最後的那一個。
還有一種是歐陽染清自己。
她被人誇著漂亮溫柔,雖然她自己從不覺得。從來不知道辯駁為何物,她永遠都是承受的那一個。偶爾父母回過頭來,愧疚的說聲抱歉,剛剛不應該發那麼大脾氣,你其實做得很好。她也不說設麼,安靜的笑著讓父母知道她不介意。她就好像林黛玉,在落英紛飛的香氣之中笑著糾結,笑著淡漠,偶爾感傷,簇著一捧黃土,埋了逝香,流下幾滴珠淚,流轉衣袖歎了離彆,等再過了一輪日升月落,依舊來麵對世人。
偶爾王累了,她褪下了一襲金龍,笑著說,我家又吵架啦~染子啊,你真好,那麼乖,家庭想不和諧也不行,我真羨慕你。
而水袖美人笑著聽閨中密友的嘮叨,她知道最堅強的君王也有累的那一天。她們談著東南西北,家庭學校,直到美人看見君王的那一抹笑容是真心而感才草草退場,讓她繼續自己的宏圖,免了自己的炮灰。
等長大了,即使到了不同的遙遠學校也依舊談談。
見了大世界,兩個人都成長了。
一通電話,盞盞用一種那個苦笑的語氣,說老班又抽風了,不過忘記帶東西,竟然當著全班同學的麵罵我,可是我竟然沒有回擊過去,看來本小姐以已經被這個世界升華了。
染子可以想見當初那個君王依舊是君王,連大將軍都沒降級到。隻是曆經了世間,被風塵磨去了菱角。踏著坎坷,手握一支麥克風,告訴自己她新學會了笑著自嘲。
染子笑著為密友疏通心中閉塞,卻告訴她自己也老早學會了。那個善良體貼的美人依舊還是善良體貼的美人,悲哀的連不善良都沒有升華到。
其實染子還想要告訴他,前天媽媽單位值班沒回家,她一早起來確認了3個鬨鐘發現已經7點了。於是美人瘋狂了,她一直都是最遵守紀律的那個軍人,你叫她炸碉堡她都是微微一笑頂多問你現在有隻筆讓她寫幾句話麼,可是她連違反規定遲到一次也不敢,平時總是失眠,卻堅持每天提早半個小時到學校。那天她踹開爸爸的門,坐上私家車麵對長場的車流好像一個麵對兵臨城下的無奈君王。可是這一次染子也覺得自己升華了,她坐在車上梳著頭發,除了無奈居然還有坦然。她看著秒針滴滴答答,心裡卻沒了漣漪。
遲到就遲到了,想到這句的時候染子坦然的讓自己都驚訝了。
染子其實很想為自己的改變大吼一句哈利路亞,她也早就不是連個大街都不敢逛的女孩子了,她有時心情好了在死黨麵前就好像一個十足的男人婆,但是還是免不了藏起自己的一些心事。
她覺得自己的升華真的有點偏出常理,說好聽了是溫柔的與眾不同,難聽點就是神經質的丟麵子。
她隻是不敢說的那麼理直氣壯,就好像盞盞那麼有理由,就好像一位居高臨下的君王,爺就是爺,我笑了你不能打我,我哭了你也不能笑。
染子是一個有內涵的林黛玉,她為彆人分擔憂愁,一抹微笑引出彆人的快樂,當然得如同盞盞君王霸氣的顯而易見,人人所見,摸一把大汗拂拂嘴角,歎一聲果然如此。
可是隻有染子明白,所有人都看不見,美人在葬了花,歎了氣,滿足了大家的審美欲之後,在陰暗的角落裡,吐出大口的鮮血。血美的嬌豔,也低吟死亡的腳步。
染子其實真的很奇怪,為設麼大家對堂堂君王的勞累那麼體貼接受,卻永遠看不到美人在落幕之後雖未成為炮灰,也在某個下午走向隕去的道路呢?
王累了一下,感慨下自己其實更加期望平凡人的生活,拂去長袍上的塵埃,在簇擁之下走向戰場,而身邊的善良美人卻被至此遺忘在了牆角,彆問我結局,我真的不知道他現在炮灰了沒有。
染子活了16年,也善良了16年,人們笑著稱讚了她16年,卻沒有人簇一把同情淚,過來對自己說聲你辛苦了。
好像善良是世界上最美好輕鬆的品德,好人總有好結局好心情的白爛劇情倫理觀。
卻從來沒有人發現那個善良的女孩子笑著不一定是因為快樂,不笑也隻是場景條件不好。
善良的女孩子笑著說我原諒你就好像太陽又從東邊升起來了,人們卻從來沒看見過善良的女孩子心口的確在殘留著彆人蓄意傷人的疤。那些人本著無意的惡意,被嘮叨著帶走,就隻剩下染子一個老好人,捂著心口遮掩著自己的傷口。
染子也曾經一度鄙視那些苦戀劇情裡哭了還硬裝作沒哭的人。
可是在一個夜晚,染子因為洗完碗沒有把垃圾拿出去受了剛好窩火的母親大人一番教訓。等把垃圾放出去回來又聽見了關機的聲音。母親大大咧咧的說染子竟然還在玩電腦,染子回應說那是作業,媽媽依舊大大咧咧,反正我看了心煩關了,沒保存是你自己馬虎。
這件事情說起來用了多麼喜感的文筆啊,可是染子心裡喜感了一遍以後悲哀了一下自己則麼就那麼喜歡咬手指。
指甲實在太短了,陷到肉裡引出切實的痛感卻仍不足以把自己的眼淚回籠到腺體裡。
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習慣承受了,結果爆發出來以後有點不知所措。
染子在那個晚上一手輕輕抽著紙巾抹眼淚,一手剝水果皮對背對著自己洗碗的更年期婦女說媽媽你消消火。
她從來都知道彆人的辛苦,因為彆人都知道她的善良,把苦水倒給他,順便一次次好像灰太狼的我會回來一樣說著所有人都不知道。
可是真正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染子一直腹誹自己是個垃圾桶,苦水處理場,染子聽著彆人的苦水卻自己無人能夠傾訴。
染子一直一直善良得好辛苦,善良的好落寞,善良的連自己都窩囊。
想想盞盞的生活千軍萬馬,自己的生活挑挑揀揀就隻剩下了一句善良的老好人和不為人知的感情戲,那些密密麻麻的委屈和不甘心。
那些心裡的惡獸長啊長啊,成長出無數根莖。
而染子一個人死挺著不讓惡獸禍害彆人。
然後裝作沒看見的,讓惡獸把自己的心調笑著捅的千瘡百孔,遮掩著繼續說我知道你辛苦。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那麼容易感傷。
“一定是的吧.....”長長的尾音,枯啞滄桑的聲音,明明是想要歎息,卻又在末尾彎起戲謔的調子。